第90章 鼠辈授首(2/2)

刘备看着跪地哭泣的鲁肃,又看看梗着脖子、一脸无所谓的吕蒙,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里面翻涌的怒焰被强行压成冰冷的寒潭。

“来人。”他开口,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将吕蒙一干人等,打入死牢,严加看管!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兵士轰然应诺,上前拖人。吕蒙被拽起来,挣扎了一下,回头狠狠瞪了鲁肃一眼,随即被押了出去。

刘备的目光落到鲁瑟身上。

“鲁子敬。”

鲁肃一颤,抬头,满脸泪痕。

“你,”刘备盯着他,一字一句,“即刻返回江东。回去,当面问一问孙仲谋——”

他身体微微前倾,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出来:

“今日之事,他究竟,知——还是不知?!”

鲁肃浑身一震,脸色灰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颤声道:“肃……遵命。”

曹操看着这一幕,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又浮了起来。他没再说什么,对刘备随意一拱手:“玄德既已处置,孤便不叨扰了。告辞。”

说罢,不再停留,带着夏侯渊、史阿等人,转身大步离去。袍角拂动,很快消失在堂外夜色中,干脆利落。

堂内骤然空了一半,也静了许多。只剩刘备这边的人,和瘫软在地的鲁肃。

“送鲁先生出城。”刘备挥挥手,语气疲惫。

两名军士上前,将失魂落魄的鲁肃搀扶起来,半拖半架地带了出去。

火盆的光,跳动着,映着刘备沉默的脸。廖湛使了个眼色,徐庶、赵云等人会意,悄无声息地行礼退下。最后,只剩下廖湛还留在刘备身侧。

更漏滴滴答答,窗外天色,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长夜将尽。

“大王,”廖湛低声开口,“曹操今日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句句逼问。他必不会放过此事,定会大作文章。”

刘备没回头,依旧望着窗外那片渐亮的天际。

“孙权……”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意,还有一丝深重的困惑,“他到底想干什么?”

廖湛沉默片刻,缓缓道:“或许,他只是想赌。赌赢了,荆益生乱,他有机可乘。赌输了……”他顿了顿,“无非是折一个吕蒙,再将所有事,推到‘部将擅行’、‘周瑜纵容’头上。吴侯本人,依然是‘不知情’。”

刘备猛地转过身,眼里的疲惫被锐利取代:“所以他让吕蒙来,无论成败,他都进退有据?”

“恐怕是的。”廖湛点头,“只是他没想到,吕蒙失手被擒,活口落在了我们手里。更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不可收拾。”

刘备在窗前踱了几步,停下,背对着廖湛,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冷硬如铁:

“传令。”

“令云长、文远、兴霸,沿江所有水陆营寨,即日起,进入最高戒备。巡防加倍,细作严查,没有孤的亲笔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但也绝不许江东一船一人,越过江界!”

“诺。”廖湛应道。

“再传令汉升、文长、儁乂、公览,北线各渡口、关隘,给孤盯死了。黄河对岸,但凡有半点异动,即刻来报。告诉霍峻,虎牢关,给孤守得像铁桶一样。”

“是。”

命令一条条发下去,清晰,果断,全是防御和戒备。没有一条指向进攻,没有一字提及“伐吴”。

廖湛一一记下,转身欲去安排。

“守仁。”刘备叫住他。

廖湛回头。

刘备望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挥挥手:“去吧。宛城……不宜久留了。”

“诺。”

廖湛退下。堂内彻底空了,只剩刘备一人,独立窗前。

晨光终于彻底撕裂了夜幕,照进堂内,却驱不散那弥漫了一夜的森寒。远处传来车马调度、士卒换防的声响,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某些东西,已经彻底变了。

鲁肃被“礼送”出宛城,马车颠簸,他瘫在车里,面如死灰。

吕蒙被扔进死牢最深处的囚室,铁门哐当合拢。

卢植和蔡邕的灵柩,在这片肃杀与压抑中,被悄然移出宛城,送往早已选定的墓地。

而刘备的王驾,也在重重护卫下,驶离了这座一夜之间风波骤起的城池,向着长安方向,沉默地行去。

风卷起车驾后的尘土,也卷动着“汉”字王旗。

旗面猎猎作响,像是预告,又像是一声沉重悠长的、关于未来风暴的叹息。

下一步,是江东,还是河北?

无人言明。

棋盘上,三方皆已落子。

只是这局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