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阴平风雪(番外)(1/2)

建安九年,五月初三。

长安蜀王府的偏厅里,烛火点得通明,却照不透那股沉在每个人眉宇间的凝重。这不是庆功宴——至少,不全是。

厅内只摆了三张长案。上首独坐刘备,左案是廖湛、法正、徐庶,右案是魏延、廖淳、张松。下首还设了十张矮席,坐着十名士卒代表,他们甲胄已卸,却仍挺直脊梁,目光低垂。

没有丝竹,没有歌舞。侍从沉默地斟酒,青铜爵里的酒液泛着暗光。

刘备举起酒爵,没有惯常的祝词,声音沉缓:“这第一爵,敬阴平道上,没能回来的八百九十一位兄弟。”

所有人肃然举爵,倾酒于地。

酒渗入青砖,像血渗进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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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文长。”

刘备放下空爵,目光落在魏延脸上。这位以悍勇闻名的将军,此刻眼眶微红,握着酒爵的手背青筋隆起。

“从头说。”刘备补了一句,“孤要听全。”

魏延深吸一口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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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腊月初七。阴平桥头。

六千人在暮色中集结完毕。默语营五千,斥候向导三百,辅兵七百——这是能悄声穿越群山的最大极限。每人背负十日干粮、革囊、钩索、冻硬的毡毯。没有辎重车,没有旗号。

廖淳将最后一份地图塞入怀中,对魏延点头:“将军,齐了。”

魏延翻身上马,又跃下——入山后无马可骑。他最后望了一眼东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走。”

六千条人影,像一群沉默的狼,没入陇南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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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岭,腊月廿三。

雪已经下了七天七夜。

“积雪没腰,前队用大刀砍冰开道,一步一凿,日行不足五里。”魏延的声音在厅中回荡,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仿佛能听见那砍冰的闷响。

“最险的一段,崖壁近乎垂直,深不见底。钩索挂上去,人悬在半空,脚下是云雾。”他顿了顿,“绳索冻脆了,会断。”

他举起右手,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这是抓住断绳时,被冰棱割的。我底下那个兵,叫陈二狗,巴郡人,十九岁……我没抓住。”

厅中死寂。

廖淳接话,声音嘶哑:“后来,我们学羌人‘毡裹下坡’。把毡毯浸透水,冻硬,人裹在里面,顺雪坡滑下去。有人撞在岩石上,当场……但总比绳降活下来的多。”

“这就是后来传闻的‘以毡自裹,推转而下’。”法正轻声说。

“是。”廖淳闭眼,“即便如此,坠崖者,三百零七人;冻饿死者,二百四十一人;冻伤致残,一百二十九人。这还只是翻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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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大。

魏延说到这个名字时,声音忽然哽住。

同席的亲兵王勇——一个脸上有冻疮疤痕的汉子——忽然跪直身子,替他说了下去:

“雪崩来时,邓大哥走在将军前三丈。他回头看见白浪扑来,竟往回扑,把将军撞进岩缝……自己被埋了。”

王勇眼眶通红:“挖出来时,他怀里还揣着块干粮,包得好好的。前一夜他跟我说:‘王勇,俺要是没了,你替俺告诉将军——将军是南阳乡亲的指望,不能有事。让他……替俺看看娘子和阿范。’”

魏延猛地灌了一口酒,辣得眼眶更红:“我立了誓:邓大之子,即我魏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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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戍,建安九年一月初。

“拿下白水戍时,守将杨铜以为见了鬼。”廖淳语气终于有了些许活气,“我们封锁消息,仍挂益州旗。戍里有粮,有柴,有遮风的屋子——兄弟们终于能睡个整觉。”

魏延点头:“休整了半个月。然后,张别驾的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张松。

张松起身,拱手:“是臣族弟张富,持别驾文书,以‘运送冬衣粮草’为名,送来三样东西:益州军衣甲五百套、粮草三百斛、盐十石,还有——”

他取出一卷帛书复制件,呈给刘备:“密信。‘刘璋将于二月十五北巡劳军,路线经落凤坡。可于此设伏。’”

刘备展开,看罢,递给廖湛。

“有了衣甲,我们就能伪装成益州军。”魏延接回话头,“又休整了二十日,兄弟们恢复了体力。二月十二,我们出白水戍,往落凤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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