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村官无奈(1/2)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土路时,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车窗外,连绵的丘陵如同凝固的波浪,青黄色的土坡上稀疏地挂着几丛倔强的野草,远处村庄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司机老周放慢车速,有些担忧地回头:“省长,前面就是青石峪了,路不好走,要不我联系乡里派人来接?”
“不必。”钟长河推开车门,带着泥土气息的风立刻灌进衣领。他今天穿了件普通的夹克衫,刻意让秘书留在了县城。上一章那些触目惊心的调研报告还在公文包里沉甸甸地压着——政策落实“中梗阻”、基层“微腐败”、干部不作为……这些冰冷的词汇,终究需要鲜活的现实来印证。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张望。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看见我一行,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挺直了背,双手在身前紧张地绞着衣角。
“您、您是省里来的领导吧?”他声音细细的,带着怯生生的试探,“我是村支书,叫林文彬。”
钟长河握住那只微凉的手时,注意到对方指关节处有新的擦伤。林文彬的手掌很软,手指却有些变形,像是长期握着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着和年龄不符的谨慎,说话时眼睛总是看着地面,仿佛地上能开出花来。
“叫我老钟就好。”钟长河拍了拍他的胳膊,“随便看看,不用拘束。”
青石峪比想象中更凋敝。土坯墙的农舍东倒西歪,几条瘦骨嶙峋的土狗夹着尾巴从墙角溜过。林文彬像导游般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声音压得更低了:“领导您看,这边是我们规划的苹果园……”
话音未落,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突然从巷口转了出来。为首的黄毛叼着烟,斜着眼打量着我,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林文彬一下。林文彬踉跄着后退半步,眼镜滑到鼻尖上,却慌忙摆手:“强子,别这样,这是省里来的领导……”
“领导?”被称作强子的黄毛嗤笑一声,故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们青石峪的领导,不就是你林大支书么?怎么,又盼着上面来送钱了?”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刻哄笑起来,其中一个绿毛还伸手去拨林文彬的眼镜。
钟长河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强子这伙人,典型的乡村“小混混”做派——染着夸张的发色,敞开的夹克露出里面的纹身,眼神里的戾气和嚣张毫不掩饰。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正好挡在林文彬身前。
“省里领导又怎样?”强子似乎没把这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放在眼里,上前一步逼近我,“我们青石峪的事,轮得到外人指手画脚?”他故意挺着胸脯,试图用身高压制对方,却没注意到老周已经悄悄站到了我身侧,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常年备着应急用的辣椒喷雾。
“我听说村里要修引水渠?”钟长河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怎么停工了?”
林文彬的脸“唰”地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强子恶狠狠地打断:“修什么渠?林支书拿了上面拨的钱,自己揣腰包了吧?”黄毛伸手就要戳林文彬的额头,却被我不动声色地挡开。
“钱都在乡里的专用账户上。”林文彬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是他们……他们不让施工队进来……”
夕阳西下时,钟长河坐在林文彬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看着墙上贴着的“青石峪三年发展规划”。蓝图绘制得很用心,引水渠、苹果园、乡村旅游线路……每一笔都透着主人的细心。可如今,桌上的规划图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灰,旁边堆着厚厚的村民意见簿,最新的记录停留在三个月前。
“他们总来捣乱。”林文彬泡了杯热茶,双手捧着杯子取暖,“强子本名王志强,是村里老支书的儿子,仗着他爹以前的关系,在乡里有人撑腰。去年换届的时候,他想当村主任没选上,就天天带着人来闹。”
他轻轻摩挲着眼镜腿,指节处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上个月引水渠开工,他们开着三轮车堵在路口,把施工队的设备都砸了。我去理论,被强子推倒在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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