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好啊,这次换我先看见你(2/2)

房间里一切如常,窗帘微动,夜风轻拂。

可就在我转头看向床头柜的瞬间——

我僵住了。

那里,静静躺着一颗梅子糖。

糖纸被折成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像是孩子笨拙的手笔,翅膀一高一低,却稳稳地立在那里,仿佛在等我醒来。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像要破膛而出。

窗外月色冷白,风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那颗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梅子糖,千纸鹤,歪歪扭扭的翅膀,一高一低,却倔强地立着,仿佛某种无声的宣告。

她来过。

可她不该会折纸。

前世我问过她无数次:“你怎么总把糖纸折成这样?”她低头笑,手指笨拙地捏着糖纸边缘:“我只会折这个,还是偷偷学的……怕你嫌丑。”那时我只当是孩子气的执拗,随手收进西装口袋,后来才发现,每一张都被她用铅笔在背面写了同一个字——煜。

而现在,系统已崩,记忆清零,我们都被重置成一张白纸。

她不该记得我,不该记得这些细节,更不该……在深夜一个人,对着满地废纸,一遍遍练习折一只她根本不会折的千纸鹤。

我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心窜上脊背。

我不敢开灯,怕惊扰了这夜里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

我走向垃圾桶,掀开盖子的一瞬,呼吸几乎停滞。

全是糖纸。

上百张,被揉皱、撕开、再摊平,每一张背面都用铅笔反复描摹着同一个名字的笔画——“煜”。

不是完整的字,只是笔画,一遍又一遍,从“点”到“提”,从“横”到“撇”,写到最后一笔“捺”时,总会在中途断开,像是力竭,又像是心碎。

她试了一整夜。

我蹲在垃圾桶前,指尖抚过那些凌乱的痕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酸涩得发疼。

她不记得我,可她的手记得。

她的灵魂记得。

她用尽所有笨拙的方式,想把那个叫“煜”的人,从遗忘的深渊里一点点拼回来。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止是习惯,不是巧合,也不是系统残留的漏洞。

这是宿命的惯性——当记忆被抹去,当身份被重置,唯有爱,能穿越虚无,以最原始的方式重生。

从那天起,我开始记录她。

不是用笔,不是用系统,而是用眼睛,用心跳,用每一次她经过我身边时,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梅子香。

我发现,她总在周三穿那条淡紫色的裙子。

布料已经洗得发白,裙摆还有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缝补痕迹——那是前世她第一次见我时穿的裙子,那天她被白家赶出门,浑身湿透,却仍把裙子护在怀里,怕皱了。

我还发现,每逢雷雨天,她总会默默走进书房,蜷缩在角落那张老旧的单人沙发里,抱着膝盖,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正是十年前,我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白家家主一记藤条的地方。

血溅在地毯上,她哭着扑过来抱住我的腿,而我只说了一句:“别怕,我在。”

她现在不记得了。可她的身体记得。

最让我心颤的是她剥糖的方式。

她永远先撕左边的糖纸角,再轻轻拧开,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封不敢拆的信。

十年前,她第一次给我糖时,我冷笑:“谁要你施舍?”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一遍遍重复那个动作,直到我把糖接过去。

她连紧张时的小动作,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我开始怀疑,所谓的“失忆”,是不是只是大脑的遗忘?

而灵魂,早已在轮回中刻下烙印,哪怕意识空白,仍会本能地追寻那个刻进骨血的人。

直到那天午后,我站在镜室外的长廊,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握着木梳,一下,一下,缓慢地梳理着长发。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忽然停住,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茫,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人?”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窗外那株野蔷薇突然无风自动,一片花瓣轻轻飘起,穿过半开的窗棂,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缓缓落在她的掌心。

她低头看着那片花瓣,怔住了。

我没有立刻进去。

我只是站在门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梅子糖,指尖微微发颤。

我推开门,走到她身后,轻轻将糖放进她空着的另一只手。

她猛地抬头,眼神里有惊,有惑,还有一丝……近乎本能的依赖。

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梦:

“没关系,重要的人,现在就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