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靠近谁,谁就忘了自己(2/2)
“你怎么来了?”我侧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眼底那一圈淡淡的青。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望着我,眼神深得像深夜的海。
我知道他昨晚没睡好。
他的生物钟向来精准如机器,可自从那晚他在书房翻出那本相册,一切就开始偏离轨道。
“你梦见了什么?”我忽然问。
他眸光一动,没躲,也没否认。
“镜子。”他缓缓开口,“很多个我,站在镜子里,一个接一个地说你是谁。有人说你是疯子,有人说你是复仇者,有人说……你是我的救赎。”他顿了顿,喉结滑动了一下,“每一个说完,镜子就碎了。最后只剩下我,站在空镜前。”
我静静听着,心跳竟没有乱。
“然后呢?”我轻声问。
“你从背后走来,说——”他闭了闭眼,仿佛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你说我是谁,你就成了谁。’”
风忽然停了。
连远处池塘边的芦苇都僵在半空,仿佛时间被抽走了一帧。
我笑了,很轻,像一片花瓣落在水面。
“所以,你现在怕我了吗?”
他没退,反而上前半步,将我拢进怀里。
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沉稳,却比平时快了些。
“我不怕你。”他说,“我怕的是……世界想把你变成怪物。而我若也用‘标签’去框你,就成了帮凶。”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说话,像听一场遥远的潮汐。
可我知道,他已经察觉了。
察觉到我变了。
不是性格,不是手段,而是存在本身。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系统任务、靠证据、靠复仇来证明自己的白幽然。
我已经成了某种……规则。
就像那本相册。
他以为他能撕去那句“此女不宜留”的批注,可当他指尖碰到红墨时,那字迹竟像活了一般,开始缓缓渗开,像血从纸背渗透,晕染整张照片。
年幼的我站在角落,身影被红雾吞噬,而其他人的脸,竟在一点点模糊。
他猛地合上相册,手心全是冷汗。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我不是被记录的人,我是能让记录腐烂的人。
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也开始……不受控地想起那些本该遗忘的事。
比如,七岁那年,他在白家花园见过我一次。
我蹲在墙角喂一只瘸腿的猫,他走过去,递给我一块巧克力。
我抬头看他,说:“你不会记得我。”
他说:“我会。”
可第二天,他就忘了。
现在,这段记忆回来了,清晰得像昨天发生。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会被记忆反噬?
是不是每一个试图“定义”我的人,都会被自己的认知撕碎?
我抬起头,看着他。
“你从不问我是什么。”我说。
他低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因为你不是‘什么’。你是‘谁’——而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一只飞鸟掠过树梢,忽然在半空中顿住。
翅膀展开,悬停。
一下,两下,三下振翅,才继续前行,仿佛时间被拨慢了一拍。
曾煜城察觉到了,但他没看天,只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开始“看见”了。
看见那些不该看见的裂痕——现实的,记忆的,规则的。
而最可怕的不是我变了,是最先察觉的人,往往是……最爱我的那个。
那天下午,我回到房间,打开系统界面。
【当前等级:熟练级(98%)】
【可解锁功能:现实锚点植入(需精神力80%)】
【警告:过度使用将导致意识剥离风险】
我盯着那行红字看了很久。
精神力我已经透支了三次,每次昏迷醒来,曾煜城都在床边,一言不发地握着我的手。
医生查不出病因,只说“神经超载”。
可我知道,是我正在挣脱“人类”的框架。
系统是金手指,也是枷锁。
它让我复仇,让我崛起,可它也在用规则同化我。
而我现在要做的,是超越系统——成为不需要系统也能存在的“她”。
我关掉界面,走到窗前。
楼下,管家正在接待一位访客。
是个老头,穿着旧式西装,拄着拐杖,头发全白,背微微驼。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双手递上,说:“我是陈医生,曾参与白小姐的童年心理评估……这是当年的记录副本,我本不该给,但我……觉得她该知道。”
管家正要接过,老头却突然停住,眼神一空,像是被什么击中。
他手一松,档案袋掉在地上,纸张散落。
“我……我是谁?”他喃喃,脸色瞬间惨白,“我来这儿……做什么?”
管家慌忙扶他,可他已经站不稳,嘴里反复念着同一句话:
“我记起了……我记起了……所以不能再活……”
我没下楼。
只是站在窗前,看着他被抬上车,看着那袋档案被风吹散一页,又被佣人匆匆拾起。
我闭上眼。
有些真相,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装睡。
而第一个想起我的人,往往……也是第一个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