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怒焰藏锋，计探灵山（1/2）

尘封的静室内，九齿钉耙的嗡鸣余音未绝，那股冲天的杀伐之气仿佛还在空气中激荡。

猪八戒赤裸着上身，肥硕的身体上，那些早已被五百年安逸生活养得模糊不清的旧日伤疤，此刻在怒火的催动下，仿佛重新变得滚烫。他站在落满灰尘的兵器架前，伸出颤抖的、布满老茧的手，缓缓地、几乎是虔诚地，伸向了那套冰冷的银白色战甲。

这是天蓬元帅的战甲。

是执掌天河十万水军的荣耀，是令四海龙王都要敬畏三分的权柄，是他前半生铁血与辉煌的见证。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甲叶，只要穿上它，他就能感觉到那股久违的力量重新灌注全身。只要穿上它，他就能找回当年那个杀伐果决的天蓬元帅！他要穿着它，将九齿钉耙扛在肩上，一路杀上灵山，砸开斗战胜佛府的大门，再一路杀上凌霄宝殿，将玉帝老儿从他的龙椅上给筑下来！

他要让三界看看，他猪悟能不是只知道吃喝的废物！他要让那满天神佛知道，动他猴哥的下场！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距离那冰冷的甲叶只剩下一寸距离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一丝源自战甲本身的冰凉寒意，顺着他的指尖，仿佛一道闪电，直窜他的天灵盖。

那股被极致愤怒烧得几乎沸腾的神魂，在这瞬间的冰冷刺激下，有了一刹那的清明。

穿上它？然后呢？

然后杀气腾-腾地冲出净坛使者府，在南天门外，被四大天王拦住，被李靖的宝塔镇压，被雷部众神的神雷轰成焦炭？

就算他拼了老命，侥幸闯过南天门，又能如何？天庭高手如云，大罗金仙不止凡几，更有那恐怖的周天星斗大阵，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他碾为齑粉。

他会死。

死得像个不自量力的莽夫，死得毫无价值。

而他的死，不仅救不了猴哥，反而会坐实“妖性未泯，叛乱天庭”的罪名。到时候，天庭与灵山只会更加理直气壮地将猴哥镇压、炼化，永世不得翻身！

到那时，谁还会记得取经路上的师兄弟情？谁还会为孙悟空鸣一句冤？

不……不能这样……

猪八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后怕的冰冷。

他差一点，就因为一时的怒火，做了最愚蠢、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他想起了自己还是天蓬元帅时，排兵布阵，讲究的是谋定而后动，讲究的是一击必中。为何如今，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变得比当年那个只会挥舞金箍棒的猴子还要冲动？

“呆子……俺老猪才是真正的呆子啊……”

八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那满是灰尘的战甲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水痕。

他不能再当“呆子”了。

猴哥已经被他们算计得那么苦，自己若是再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去“营救”，那不是救他，是把他往更深的深渊里再推一把！

怒火，并不能烧毁天庭的威严，也无法融化灵山的伪善。

他需要冷静。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能够悄无声息地插进敌人心脏，将他们那肮脏的内里彻底剖开，暴露在三界众生面前的刀！

而这把刀，就是真相！

八戒缓缓地、郑重地，将那套银白色的战甲重新放回了兵器架上。他没有再去看它，仿佛多看一眼，那股让他热血沸腾的冲动就会再次占据他的理智。

他转过身，将那把依旧散发着凛冽寒气的九齿钉耙，重新背在了身后。但这一次，他心念一动，用自己新近凝练的神力，将钉耙那骇人的杀伐之气尽数收敛起来，让它看起来，又变回了那把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笨重的农具。

怒火没有熄灭，它只是被强行压进了神魂的最深处，不再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而是化作了火山之下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滚烫岩浆，只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喷薄而出。

他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但那深处，却沉淀下一种比鲜血更加浓稠的、冰冷的恨意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