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知皿(1/2)

通天塔顶,万籁俱寂。

唯有那道笼罩凤筱的璀璨神王光柱缓缓收束时,发出的细微嗡鸣,如同天地间最后一声叹息。光柱敛去,露出其中浴火重生的身影。

……

凤筱拄着月麟龙枪,枪尖深深嵌入四象战台冰冷的符文地面,支撑着那具刚刚被浩瀚神力重塑、却仿佛比碎裂之前更沉重的身躯。

新生的神纹在玄衣下若隐若现,如同古老星辰的烙印。赤金色的眼瞳深邃冰冷,倒映着战台上尚未散尽的能量余烬和斑驳血迹。

她微微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神力洪流,心口那枚全新的、烙印着六道轮盘印记的天簵神印,随着搏动,散发出令空间微微扭曲的威压。

神王的宣判余音似乎还在塔顶回荡:“胜者——凤筱!”

荣耀加身,万众仰望。柳明城第一人。

……

然而,那双刚刚裁决了神王之下最强敌手的赤金眼眸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如同孤峰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温度。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高悬虚空、代表着无上奖励的神王虚影——那由纯粹的光辉勾勒出的、威严而模糊的轮廓。

凤筱只是沉默地,缓缓地,将月麟龙枪从地面拔出。枪身嗡鸣,似乎还残留着六道轮回的余威。她将其收回体内,只留下青筠杖作为支撑。

玄天仪吊坠紧贴着新生的神纹,冰凉一片。

然后,她转过身。

无视了远处墨徵欲言又止的关切眼神,无视了齐麟紧握着望亭镰刀、指节发白的复杂神情,无视了清晏轩辕剑鞘上微微颤动的玉铃。她甚至没有去看卿九渊那深潭般沉寂、却翻涌着暗流的眸子。

……

她只是拄着那根陪伴她厮杀至今的青筠杖,拖着一条在最终裁决天机阁首领时被修罗战意反噬、此刻依旧刺痛难忍的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战台的边缘,走向那通往塔下、被无数目光灼烧的云阶。

每一步,都踏在尚未冷却的符文之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新生的、如同被亿万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新生的神格带来力量,也带来更深沉的撕裂感。

她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折的龙枪,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却出卖了这具身体濒临极限的真相。

……

看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位新晋的、浑身浴血却散发着恐怖神威的魁首,以这样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独自离场。

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踏下战台边缘,踏上第一级云阶的瞬间——

塔顶那无垠的虚空,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泛起层层叠叠、肉眼可见的涟漪。那威严宏大的神王虚影,光芒骤然向内坍缩、凝聚!

不再是模糊的光之轮廓。

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身影,缓缓自那涟漪中心踏出。

……

他身着一袭仿佛由最深邃的夜空裁剪而成的玄色长袍,袍角无风自动,流淌着细碎的星尘。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慵懒与……尘烟气息。

面容并非想象中神只的完美无瑕,而是带着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沉静,眉宇间似有挥之不去的倦意,如同看尽了星河生灭的旅人。

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同蕴藏了整片宇宙的漩涡,此刻正清晰地映出下方那个拄杖独行的、倔强又破碎的身影。

神威如狱,却又敛于无形。

他降临的刹那,整个通天塔顶的空气都凝固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人心头都涌起顶礼膜拜的本能冲动,却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敬畏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

凤筱的脚步,在踏上云阶的前一瞬,硬生生顿住了。

并非因为那浩瀚的神威压制。

而是因为——

她抬起了头。

赤金色的瞳孔,撞进了那双蕴藏宇宙星河的眸子里。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战台的喧嚣,看台的死寂,身体的剧痛,神格的嗡鸣……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凤筱的瞳孔,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先是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不可能出现的幻象。

随即,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冰冷、或是疯狂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的、巨大的……错愕。

那错愕来得如此猛烈,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所有的疏离,所有的强撑的冰冷面具。

……

她拄着青筠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干涩到近乎破碎的气音。

然后,那个被鲜血浸透、被轮回磨砺、被神格重塑、刚刚还睥睨神王宣判的少女,在万众瞩目之下,在神王降临的威严之中,用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于血脉深处的委屈的语调,失声喊了出来:

“老……爹!?”

声音不大,甚至因为虚弱和震惊而显得沙哑微弱。

却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凝固的塔顶!

老爹?!

柳明城新晋魁首,身负天簵神印、掌控六道轮回之力的凤筱,对着至高无上的神王卿尘烟……喊……爹?!

整个世界,彻底失声。

……

神王卿尘烟并未在万众瞩目下停留太久。他降临的姿态太过震撼,凤筱那石破天惊的一声“老爹”又太过惊悚。

他只深深看了一眼僵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的凤筱,留下一句平淡却不容置疑的“稍后”,身影便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虚空涟漪中,仿佛从未出现。

留下塔顶一片死寂的真空,以及无数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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