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归鸿(1/2)

徐府正厅内,空气凝滞如铅。洛停云手中那几块拓着狰狞车辙印的泥版,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黑鳞驹!玄铁囚车!镇魔司独有的印记,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吐露着比死亡本身更令人胆寒的阴谋气息。

地上,管家刘福抖如风中残烛,深蓝袖口上那抹刺眼的靛蓝,在满堂素白中灼烧着所有人的视线。徐正罡目眦欲裂,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悲愤和疑惧而微微摇晃,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刘福身上,又惊疑不定地扫向那泥版,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卿九渊寒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他指尖萦绕的那缕足以冻结灵魂的气息并未散去,冰冷的目光扫过抖如筛糠的刘福,最终落在那几块泥版上。镇魔司的车辙印出现在分尸现场,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凶案,而是直指魔界权力核心的毒刺!

“押入水牢,严加看管。”卿九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如同寒铁坠地,“封存此物。秦鹤,即刻持本尊令牌,调镇魔司近三月所有重囚押送、玄铁囚车调用记录,一车一印,给本尊核对清楚!”

“是!”秦鹤肃然领命,深褐色的眸子里精光一闪,接过卿九渊抛来的一块漆黑如墨、刻着狰狞修罗纹的令牌。他深知此令的分量,也明白这车辙印背后牵扯的惊涛骇浪。

“洛停云,”卿九渊的目光转向他,“你的人,继续搜!碧波潭,徐府内外,掘地三尺!尤其是……与这靛蓝色丝线相关的所有痕迹!布料、染料、接触过的人,一个不漏!”

“殿下放心!保证连只耗子洞都给您掏干净!”洛停云收起那副玩世不恭,桃花眼里只剩下凝重和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兴奋,拍着胸脯应下。

清晏撑着轩辕剑,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刘福,又看向卿九渊。她能感受到那股风雨欲来的沉重,以及卿九渊平静表面下压抑的滔天怒火。

——这潭水,已深不见底。

卿九渊不再多言,负手转身。玄色的帝袍在满堂素白中划开一道冰冷的轨迹,如同出鞘的利刃,率先朝徐府更深处、那压抑着无尽悲恸与秘密的内宅走去。秦鹤、清晏、洛停云紧随其后,留下徐正罡僵立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翻涌着绝望、愤怒与一丝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的恐惧。

……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徐府那令人窒息的素白与悲鸣隔绝在外,却隔不断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谜团。璇玑殿的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冰冷的玄晶地面,却驱不散凤筱心头那一片被强行剥离在风暴之外的阴霾与灼烧的怒火。

她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空旷寂静的殿宇内焦躁地踱步。湿透的玄色外袍已被她用微弱的火系灵力烘干,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线条。胸腹间的伤口在强行压制魔气和不甘的怒火催动下,又隐隐作痛,一丝青黑的魔气如同活物般在绷带下不安地窜动。赤红的瞳孔在殿内流转的星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桀骜的光。

凭什么?!

就因为这该死的伤?就因为那点失控的风险?就把她像个废物一样撇在外面?徐钰炫颈间那缕诡异的靛蓝丝线,碧波潭边那些散落的尸块,还有……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深处的车辙印……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庞大而恶毒的漩涡!而她,却被挡在了漩涡之外!

她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玄晶柱上,“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旷大殿内回荡。柱身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道却让她指骨生疼,也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喉头一阵腥甜上涌。她强行咽下,苍白的脸上戾气更盛。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掩饰不住仓惶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刻意压低的、尖细而急促的通禀声,隔着厚重的殿门隐隐传来:

“陛下!陛下!老奴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是杨公公,卿尘烟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总管。

凤筱赤瞳一眯,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到巨大的殿柱阴影之后,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冰冷的玄晶之中。她倒要听听,是什么“十万火急”!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杨公公那张布满皱纹、此刻却惨白如纸的脸探了进来,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殿内,见只有端坐主位、指间墨玉扳指幽火无声跳跃的卿尘烟,才弓着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御阶之下,声音抖得变了调:

“陛、陛下!神界……神界急报!刚刚……刚刚潜藏在‘归鸿舟’的暗线用‘子母传影玉’冒死传回消息!边界、边界异动!敌军、敌军正在大规模集结!战船如云!杀气冲天!看旗号……是‘焚天’与‘蚀骨’两大魔域的联军!他们……他们不是要袭扰,是要……是要全面攻打神界壁垒!最迟……最迟三日后,兵锋必至‘天垒关’啊陛下!”

“归鸿舟?”阴影中的凤筱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地名……她从未听过!但“焚天”、“蚀骨”两大魔域联军攻打神界?!卿尘烟本身就是从神界而来,执掌魔界权柄后虽与故土立场微妙,但神界若被攻破,魔焰滔天,唇亡齿寒,整个六界格局将彻底倾覆!这绝对是比徐钰炫之死更恐怖的风暴!

她屏住呼吸,赤瞳死死盯着御座之上的身影。

卿尘烟摩挲扳指的动作倏然顿住。幽暗的火焰在他指间猛地一跳,映亮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那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忧虑?亦或是一丝……被命运捉弄的冰冷嘲讽?他周身那股沉凝如山、掌控一切的帝王威压,此刻竟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归鸿舟……”卿尘烟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冰冷质感,“‘天外天,舟渡归鸿’……竟选在了那里。”他微微阖眼,似乎瞬间权衡了无数利弊,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的决断,“消息确认?”

“千真万确!陛下!暗线以性命担保!影玉传回的景象……如同末日!”杨公公头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知道了。”卿尘烟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冷,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传令‘玄甲卫’统领,即刻整军,秘密开赴‘界碑海’待命。另,通知‘天机阁’,动用所有‘天眼’,严密监控‘归鸿舟’及两魔域联军动向,半个时辰一报!”

“是!老奴遵旨!”杨公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再次无声合拢。

殿内,只剩下卿尘烟一人,以及柱后阴影里,呼吸几乎停滞的凤筱。

归鸿舟!天垒关!焚天!蚀骨!神界告急!

这些字眼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疯狂炸响!璇玑殿外的分尸案,苗疆锁魂扣,镇魔司的车辙印……此刻在这席卷六界的战争阴云面前,瞬间变得渺小!卿尘烟分身乏术!他必须坐镇魔界中枢,调兵遣将,应对这场迫在眉睫的灭世之战!神界……那个她曾经熟悉,如今却立场微妙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和决绝,猛地从凤筱心底最深处炸开!比伤口更痛,比魔气更烈!什么伤势!什么禁令!什么狗屁的安稳蛰伏!

她要去!

必须去!

神界若破,万灵涂炭!她凤筱,纵使离经叛道,纵使身负魔气,骨子里流的血,依旧是那片故土的颜色!更遑论,归鸿舟……这神秘的地名,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嗅到了!那里面,必定有与眼前这一切阴谋纠缠的线索!或许,就是解开璇玑血案、乃至这场突兀战争的关键钥匙!

赤瞳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怒火被冰冷的、焚尽一切的决意取代。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柱后,没有再看御座上那沉思的帝王一眼。

……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魔界永夜的天空,星辰黯淡,浓云如墨。冰冷的雨丝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飘落,敲打在璇玑殿冰冷的檐角。

一道纤细却异常矫健的身影,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玄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璇玑殿偏殿最高处的飞檐之下。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红黑发丝,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伏低身体,赤红的瞳孔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重重叠叠的宫墙、森严的守卫和闪烁着幽光的警戒阵法。

胸腹间的伤口在阴冷的雨气和强行催动灵力的刺激下,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魔气不安地躁动。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几乎融入夜色的赤金光芒,那是月麟龙枪的一丝本源气息,被她强行抽取,用以短暂屏蔽自身魔气波动和部分灵力痕迹。

就是现在!

她足尖在光滑的琉璃瓦上猛地一点,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又似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骤然向下俯冲!玄色的身影在雨幕和阴影中完美地穿梭、转折,避开巡逻卫兵视线的死角,如同鬼魅般掠过一道道高耸的宫墙,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踩在阵法运转的微弱间隙之上!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伤口的剧痛和强行压制魔气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钢针在体内攒刺,喉间的腥甜不断上涌,又被她一次次狠狠咽下。眼中只有前方,只有那越来越近的、象征着宫墙之外自由与未知的黑暗!

近了!最后一道高达十丈、布满荆棘般尖刺和流动幽光的“玄煞壁”!

凤筱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五指张开,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刺目欲盲的赤金色光球——月麟龙枪的虚影被压缩到极致!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幽蓝光芒乍现,带着冻结时空的寒意——玄天仪的微缩之力!

“破!”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喝!

赤金光球如同微型太阳般狠狠撞在流动的幽光壁上!

“滋啦——!”

刺耳的腐蚀声伴随着剧烈的能量波动炸开!幽光壁被灼烧出一个脸盆大的孔洞!几乎在光球撞上的同一瞬间,她右手指尖的幽蓝光点精准地点在孔洞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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