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断剑分青云(2/2)
在几个畏缩孩童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了帝逅的家——一间稍微不那么歪斜,但同样破旧的土屋。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散养着几只瘦骨嶙峋的鸡。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就眼尖地看到了他们。妇人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神却透着一股与这贫瘠环境格格不入的精明和……急切?她几乎是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凤筱的手腕。
“哎呦!你们是?是……是外面来的大恩人?”妇人曾贱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夸张的惊喜,指甲几乎要掐进凤筱的皮肉。
凤筱猝不及防,手腕被抓得生疼,下意识就想甩开。卿九渊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修罗剑鞘似乎都嗡鸣了一下。但凤筱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倒要看看,这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凤筱忍着不适,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卿九渊也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嗐!那还站在外面干嘛?快进快进!外面风大,灰也大!”曾贱的热情简直能灼伤人,不由分说地拽着凤筱就往屋里拖,力气大得出奇。她扯着嗓子朝屋里喊:“帝光啊!帝光!死小子快出来!来贵客了!快来招呼客人喽!”
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妈!又怎么了?我都说了我不想相亲!家里穷得叮当响,姐姐那点抚恤……呃……”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趿拉着破草鞋走了出来。他长得还算周正,但眉眼间那股子懒散、怨怼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他目光扫过卿九渊,被对方冷冽的气势慑了一下,缩了缩脖子,随即落在被母亲拽着的凤筱身上。
凤筱今日并未着神装,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色劲装,束着高马尾,不施粉黛。然而她穿越者的灵魂与这具皮囊融合后,本就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灵秀与桀骜,眉眼精致如画,肌肤莹白胜雪,在这破败灰暗的环境里,简直像一颗骤然坠落的明珠,光芒刺眼。
帝光眼中先是闪过惊艳,随即又被一种刻薄的挑剔取代,他撇撇嘴,对着曾贱抱怨:“妈!怎么又来人了?我可不想相亲!家里没钱!你看看她……”他伸手指着凤筱,语气充满嫌弃,“一看就是身无分文的穷酸样!细皮嫩肉的,能干啥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娶回来当祖宗供着吗?”
凤筱:“……?”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简直要被这母子俩的脑回路气笑了。
心想:谁来这里相亲了?!你们母子俩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我长什么样吃你家大米了?小纤!给我记下来!这帝光,列入‘青筠杖首抽体验名单’!
小纤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烁,颜色瞬间炸成了代表极度愤怒和荒谬的猩红色,还带点气笑的粉光斑:“啊!宿主!他骂你穷酸!他居然敢嫌弃你!宿主!抽他!用青筠杖抽他!把他那张破嘴抽成三瓣!真的是气死本系统了!火独明!时云!朱老师!你们的宝贝徒弟被人当成相亲市场上的滞销品了!快显灵啊!”
曾贱仿佛没听见儿子的抱怨,也没看到凤筱瞬间黑沉的脸色和卿九渊周身骤然降至冰点的气压。她依旧死死抓着凤筱的手腕,脸上堆满了自以为和蔼可亲、实则令人作呕的笑容。
“小姑娘,”曾贱凑近凤筱,一股浓重的头油味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凤筱胃里一阵翻腾,“你应该……还没对象吧?”她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凤筱脸上逡巡。
凤筱强忍着把手腕抽回来顺便给这妇人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冷冷道:“嗯?”她倒要看看这老虔婆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哎呦!不愧是我,一看就知道!”曾贱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鉴定。“来来来,小姑娘,别害羞!阿姨看你长得俊,名字也好听,跟我们家有缘!阿姨给你找几个好对象!保证个个都是勤俭持家、踏实肯干的好后生!”说着,她竟真的从怀里一个油腻腻的布包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边缘都卷了毛的黑白照片!
她怎么知道名字好听的?凤筱腹诽。
照片上的男人,要么歪瓜裂枣眼神呆滞,要么一脸苦大仇深仿佛欠了全世界的钱,要么就是贼眉鼠眼透着猥琐。凤筱只扫了一眼,就觉得眼睛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心想:真是丑陋他妈给丑陋开门,丑陋到家了!救命!火独明!时云!朱玄!三位师父!你们的小徒弟快要亡了!不是战死的,是被丑死的和被这奇葩的脑回路气死的!
“阿姨,”凤筱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渣子,“我不需要。”
“哎呀,害羞什么!”曾贱完全无视了凤筱的拒绝,硬是把照片往她眼前塞,“也老大不小了……”她上下打量着凤筱,“虽然看着嫩点,但总有十二三了吧?在我们这儿啊,十二三定亲正合适!”
“阿姨,我才十二,”凤筱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未成年!”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这老妖婆是法盲吗?还是这破地方真是法外之地?娃娃亲?十五岁成家立业生孩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破地方简直是文明的毒瘤!
“未成年又怎么了?”曾贱一脸“你这孩子真不懂事”的表情,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凤筱脸上了,“像我们这里呀,一出生都能定娃娃亲了!有的就十五岁成家立业了,更别提有孩子了!你看看隔壁王二妞,十四岁就抱上大胖小子了!小姑娘,听阿姨的,早点找个好人家,生儿育女才是正经!女人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抛头露面打打杀杀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她说着,目光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如寒冰塑像般的卿九渊,似乎在嫌弃他“带坏”了自家“未来儿媳”。
卿九渊沉默着:“……”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无声地搭在了修罗神剑的剑柄之上。那古朴的剑柄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一股森然、纯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杀戮剑意,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猩红的眼眸,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院中几只瘦鸡仿佛感应到了灭顶之灾,咯咯惨叫着扑腾着翅膀,一头扎进了坍塌的土墙缝隙里,瑟瑟发抖。
整个破败的小院,温度骤然下降。泥泞的地面似乎凝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曾贱还在唾沫横飞地推销她的“好对象”,帝光则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一脸看好戏的惫懒模样,浑然不觉致命的危机已然降临。
凤筱清晰地感受到了身边兄长那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恐怖气息。她太了解卿九渊了,这位修罗神剑的主人,护起短来是毫无道理可讲的。帝光母子在他眼里,此刻恐怕连蝼蚁都不如,是真正意义上的“该杀”。
就在那修罗剑意即将喷薄而出,将这对愚昧贪婪的母子彻底碾成齑粉的前一刹那——
凤筱动了。
她不是去拦卿九渊的剑,而是猛地一抬手,并非攻击,而是快如闪电般,用她那白皙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指,精准地一把捂住了卿九渊即将吐出那个冰冷杀字的口。
少女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紧紧贴在他微凉的唇上。
卿九渊周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猛地一滞。他垂眸,看向身侧的妹妹。凤筱也正抬头看他,那双漂亮的、总是带着桀骜不驯光芒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和一丝……狡黠?
她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信息:卿九渊,你就省点力吧!别脏了你的剑。不值得。看我的。
……
与此同时,在她指缝间,在她紧贴着卿九渊嘴唇的手掌遮挡下,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勾动了一下。那根一直被她看似随意握在手中的青筠杖,杖头那几朵洁白栀子花的花蕊深处,一点琉璃色的光芒,微不可察地、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
无声无息,无色无味。
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几乎融入空气的淡粉色微尘,如同被无形之风卷起,极其轻柔地、精准地飘向了还在喋喋不休、试图把一张猪头三照片塞给凤筱的曾贱,以及靠在门框上翻着白眼、一脸“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事多”表情的帝光。
桃初之玄——发动!
小纤在她脑海里激动地变换着荧光,颜色变成了兴奋的亮紫色:“来了来了!宿主的拿手好戏!以幻术惑敌,以iq谋破局!关门放狗……不对,是放‘桃花煞’!看好戏开场!”
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