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浸净(1/2)
夜色如墨,浸染着雨霏关残破的轮廓。白日里神王伟力凝固出的“净土”范围有限,军营依旧扎在稍远些相对完好的区域。
粗犷的营帐在夜风中微微鼓动,篝火的余烬在营地中央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药草和一种紧绷后的疲惫气息。
营帐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镶嵌着微弱月光石的壁灯提供照明。几张简易的大通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铺着略有些粗糙但还算干净的布褥。
神王的“请酒”带来的短暂松弛已然消散,此刻是真实的军营休憩时间。
“啊——!”
一声拖着长调、带着明显不满和撒娇意味的哀嚎,突兀地打破了某个营帐内的平静。沈惊木盘腿坐在大通铺的一角,身上穿着军营统一分发的、略显宽大的灰色棉布睡衣,衬得他身形更显单薄。他瞪着坐在他对面、正慢条斯理解开外袍系带的墨徵,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
“我大哥呢?我要我大哥!”沈惊木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执拗,手指指向隔壁营帐的方向,仿佛那薄薄的帐布是阻隔他和兄长的万重山。
墨徵动作未停,月白色的外袍脱下,露出里面同色的素净里衣。他长发如瀑,柔顺地垂在身后,几缕碎发拂过清俊的侧脸。
闻言,他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隔壁。” 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勾,帐内一股柔和的清风打着旋儿掠过,将他脱下的外袍平整地搭在旁边的架子上,一丝褶皱也无。
“我要找我哥!”沈惊木强调,身体往前倾了倾,试图增加说服力,“你去跟齐哥睡不香吗?他那么大块头,肯定暖和!”他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可怜些。
墨徵终于正眼看他,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看穿把戏的了然,语气依旧平淡:“我能有什么办法?床位又不是我定的。”他走到通铺边,掀开属于自己的那床薄被,动作从容优雅。
沈惊木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铺上跳下来,几步窜到墨徵面前,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二哥!我求你!三弟求你了!”他微微踮脚,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撒娇,“你快去跟神王说说,换个床位呗?就一句话的事儿!好不好嘛?二哥——!”
温热的气息带着少年人的清爽拂过墨徵的耳廓。墨徵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写满“我要大哥”的俊脸,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明亮。
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下的无奈:“不去。”
“为什么啊?!”沈惊木急了。
“要去你自己去。”墨徵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点微澜从未出现。“我跟谁睡都无所谓。” 言下之意,他懒得为这点事去麻烦神王。
沈惊木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住,鼓着脸颊,像只气呼呼的河豚。他瞪着墨徵看了几秒,眼珠一转,忽然又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墨徵的耳朵,用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墨徵清冷的脸上,几不可查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被羽毛搔过的异样。
他侧目,看着沈惊木那双带着狡黠和孤注一掷的眼睛,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败给了某种无形的纠缠。
“……等着。”墨徵丢下两个字,转身,步履从容地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帐内清风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而停滞了一瞬。
沈惊木看着晃动的帐帘,脸上瞬间绽放出得逞的灿烂笑容,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委屈可怜。他飞快地扑回自己的铺位,三两下卷起自己的薄被和枕头,像个准备冲锋的小战士。
……
没过多久,帐帘再次掀开。
墨徵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表情的火独明。
“成了。”墨徵言简意赅,走到自己的铺位前,开始卷自己的被褥。
火独明抱着手臂,狐狸面具挂在腰带上,俊美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目光在沈惊木和墨徵之间打了个转,最终落在沈惊木身上,拖长了调子:“小木头,为了跟你哥睡,连你‘无所不能’的二哥都舍得往外推啊?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 那“兄弟情深”四个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意有所指。
沈惊木抱着自己的铺盖卷,耳根微红,梗着脖子:“要你管!独明哥你快睡你的觉去!” 说完,像怕火独明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抱着东西一溜烟就钻出了营帐,目标明确地冲向隔壁。
墨徵抱着卷好的被褥枕头,看也没看火独明戏谑的眼神,也径直走了出去,方向却是齐麟所在的那间营帐。
火独明看着空荡荡只剩自己的营帐,摸了摸下巴,狐狸眼里笑意更深:“呵,这下……隔壁该热闹了。”
……
齐麟所在的营帐略小一些,只有两张稍大的床铺。他刚脱下外甲,只穿着深灰色的军营里衣,墨蓝色的长发随意用一根布带束在脑后,露出线条硬朗的脖颈。他正弯腰整理自己的铺位,结实的手臂肌肉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帐帘被轻轻掀开。
……
齐麟以为是沈惊堂或者谁,头也没抬,随口道:“惊堂?这么快就安顿好你家小木头了?”
没有回应。
齐麟疑惑地直起身,回头望去。
帐帘处,墨徵抱着被褥枕头,安静地站在那里。
昏黄的月光石灯光落在他身上,月白色的里衣衬得他身形修长清雅,长发垂落,几缕拂过肩头。他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邃。
齐麟愣住了,墨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墨徵?你怎么来了?”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墨徵抱着被褥走进帐内,动作自然地走向另一张空着的床铺。他放下东西,这才抬眸,看向愣在原地的齐麟。
清冷的视线落在齐麟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三弟都跟着我大哥跑了,”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齐麟因惊讶而微张的唇,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我还不能来找你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慢条斯理地铺开自己的薄被。动作间,一缕长发滑落胸前。
……
齐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刚才那点整理床铺的燥热瞬间又涌了上来,甚至更甚。他看着墨徵专注铺床的侧影,那清冷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柔和了几分。
白天篝火旁,他借着“压惊”搭在对方肩头、甚至得寸进尺搁下巴的亲昵仿佛还在眼前,此刻这人却主动抱着铺盖卷出现在他床边……这反差带来的冲击力,让齐麟这个向来爽朗直接的人,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又麻又痒。
墨徵似乎没察觉到齐麟内心的翻江倒海,他铺好床,直起身,转向齐麟。
清冷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出齐麟有些呆愣的身影。
……
“你说了,” 墨徵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敲在齐麟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刚刚叫我‘徵徵’……不是挺熟的吗?”
齐麟呼吸一滞。
白天在篝火旁,他借着酒劲和劫后余生的冲动,那声亲昵的“徵徵”几乎是脱口而出。当时墨徵没有反驳,甚至带着点纵容,他也就当是默许了。
可此刻,在这样私密安静的营帐里,被当事人如此平静地、带着点秋后算账意味地提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猛地从齐麟的脖颈窜上耳根。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平日里那些插科打诨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徵那双清冷的眼睛,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窘迫看穿。
墨徵看着齐麟瞬间爆红的耳根和僵住的身体,清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涟漪,像是冰湖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他不再言语,只是转身,动作自然地坐在了自己的床铺边缘,开始解束发的布带。
墨蓝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披散在他月白色的里衣上。他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一只耳朵。
齐麟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
昏黄的光线下,墨徵左耳垂上,一点璀璨的光芒静静闪烁。那是一只造型极其独特的耳坠。
并非常见的耳钉或耳环,而是如同精巧的耳挂,贴合着耳廓的弧度。
主体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镂空金饰,线条繁复流畅,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火焰莲形态,神秘而优雅。从这朵金莲下方,垂落下数缕长长的流苏。
那流苏是鲜艳欲滴的红色,如同凝固的火焰,又似流淌的熔金。每一根流苏都由极细的、仿佛有生命力的红色丝线编织而成,丝线上缠绕着肉眼几乎难辨的古老符文,在微光下流转着暗哑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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