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张否议光等曈犯(1/2)

暮色彻底吞噬了天光,云霞坡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里。白日里那场席卷无名城的暴雨,似乎并未过多光顾此地,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和一种油腻的、混合着卤肉与劣质酒水的特殊气息。坡上唯一的光源,来自一间低矮简陋、挂着块歪斜破旧木招牌的店铺——“老张猪肘店”。

昏黄的油灯透过糊着厚厚油污的窗纸,在泥土地上投下几团模糊摇曳的光晕。店铺内陈设粗陋,几张油腻腻的木桌,几条瘸腿长凳,角落里堆着些柴禾和空酒坛。空气里充斥着卤煮猪下水浓郁的、甚至有些发腻的荤腥味,混杂着劣质烧酒的刺鼻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经年累月渗入木头和泥土里的、属于底层挣扎的疲惫和浑浊。

店主人老张,是个约莫五十出头的干瘦汉子。他穿着件洗得发白、同样沾满油渍的粗布短褂,正佝偻着腰,就着昏暗的油灯,用一把豁了口的旧菜刀,慢吞吞地剁着一堆杂碎骨头,发出单调而沉闷的“笃笃”声。他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沟壑,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被生活重担压榨过后的麻木与疲惫。

“笃——!笃——!笃——!”菜刀落下的声音,是这寂静夜里唯一的节奏。

……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夜风的凉意和尘土气,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呻吟。

两个裹挟着夜色和山林间潮湿泥腥气的狼狈身影,如同逃荒的难民般挤了进来,正是跋涉至此的曾贱和帝光母子。他们灰头土脸,衣裳破烂,沾满泥浆,与店内油腻浑浊的空气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这片破败里。

“哎呦喂!可累死老娘了!”曾贱一进门,就夸张地扶着腰,一屁股瘫坐在离门最近、也是最油腻的一条长凳上,震得凳子腿一阵摇晃。她贪婪地吸了一口店内浓郁的卤肉味,浑浊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骨碌碌乱转,最终定格在埋头剁骨的老张身上。

帝光则贼头贼脑地迅速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黑暗,然后也凑到桌边坐下,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张手边案板上那些油光发亮的猪杂碎。

“老张!老张!”曾贱拍着油腻的桌面,声音又尖又利,打破了店内的沉闷,“快!给老娘和你大侄子弄点吃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大份的!猪头肉!猪耳朵!再来两碗烧酒!要最烈的!” 她一副熟客做派,仿佛自己是这店里的贵宾。

老张剁骨的动作一顿,抬起浑浊的眼睛,慢吞吞地扫了这对不速之客一眼。他的目光在曾贱和帝光那身狼狈不堪、明显不是正常赶路的行头上停留了片刻,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了然。他认得这母子俩,无名城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加滚刀肉,好事不沾边,坏事少不了他们。他们这副模样深夜跑来,还点名要酒——准没好事。

“吃的有,酒也有。”老张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先给钱。”他继续低头剁骨,语气平淡,带着一种市井小民特有的、对麻烦本能的疏离和戒备。

“钱?!”曾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老张!你这话说的!咱们邻里邻居几十年,我还能欠你这点吃喝钱?先记账!记账!等回头老娘发了财,连本带利一起还你!”她拍着胸脯,那藏着瓦罐的地方被她拍得砰砰响。

老张头都没抬,剁骨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张记小店,概不赊欠。”六个字,干巴巴,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坏事做尽了的娘俩,还想赊账不还?!真以为你老张我是吃素的呢?别人的顾客都得按着我的店的规矩来,就你俩搞特殊、显眼包!

曾贱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一种更加市侩的精明取代。她朝帝光使了个眼色。

帝光立刻会意,堆起一脸谄媚的假笑,凑到老张的案板前:“张叔,您看您,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咱们都是老街坊了,我娘还能赖您账?实在是、实在是遇到点难处!”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们娘俩刚从无名城那边逃出来,您不知道,那边出大事了!天崩地裂啊!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

老张剁骨的手微微一顿,似乎被“无名城”、“天崩地裂”这几个字触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帝光见有门,精神一振,添油加醋地把白天乱葬岗的大战描述了一番,重点渲染了那黑衣煞神的恐怖和那小姑娘的“惨死”,最后,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既恐惧又贪婪的复杂表情:

“张叔,您是不知道,那煞星有多可怕!杀人不眨眼啊!我们娘俩是拼了老命才逃出来的!现在身无分文,就指望您这口吃的救命了!您放心!只要您帮我们娘俩渡过这个难关,等我娘把手里那个、那个大宝贝一出手,”他指了指曾贱的胸口,“保证给您打赏!重重的打赏!到时候,别说这点吃喝钱,把您这店盘下来都够!” 他画饼画得极其熟练,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张的菜刀上。

老张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刀。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这对唾沫横飞、眼神闪烁的母子。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这云霞坡开这间破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鬼话没听过?这母子俩的“发财大计”和“重重打赏”,在他听来,跟放屁没什么两样。他们所谓的“大宝贝”,九成九是偷鸡摸狗来的脏货,或者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抢来的祸根。

原来是那个姓玄的家伙,看来这俩没安好心呐!

他沉默地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油腻的菜刀,又擦了擦手,然后才看向曾贱,声音依旧干涩平淡:“说吧,老张婆子,你们找我,到底啥事?不光是为了蹭口吃的吧?”

曾贱被老张那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但巨大的贪婪压过了那一丝不安。她脸上立刻堆起一种极其虚伪的、带着谄媚和算计的笑容,凑近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嘿嘿,老张啊,还是你懂我!”她搓着手,“帮忙办个事呗!事不大,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事成之后,保证给你打赏!比帝光小子说的还重!”她再次强调“打赏”,试图用这空头支票撬动老张。

老张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他拿起案板旁一个油腻的旱烟杆,慢悠悠地塞上烟丝,凑到油灯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弥漫开来。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什么事啊?你们娘俩找我,准没好事。这亏心事,我老张可不干哈。” 他提前堵死了路。

“什么话——?!”曾贱像是被针扎了屁股,猛地拔高声音,脸上的谄媚瞬间被刻薄的愤怒取代,她指着老张的鼻子,“老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母子俩在你眼中就是如此恶毒?就是那偷鸡摸狗、专干亏心事的烂人?!”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帝光也立刻帮腔,梗着脖子:“就是!张叔!您这话太伤人了!我们娘俩虽然穷,可也是本分人!这次是正经事!天大的正经事!关乎、关乎咱们云霞坡的安宁!”他试图拔高立意。

“哦?”老张在烟雾缭绕中眯了眯眼,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他磕了磕烟灰,语气平淡无波,“那你们不妨说说?到底是啥‘正经事’,‘关乎云霞坡安宁’的大事,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帮忙?”他把“正经事”和“安宁”几个字咬得微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曾贱和帝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有门”的窃喜。曾贱清了清嗓子,再次凑近,脸上又堆起那虚伪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是这样的,老张……”她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们的“计划”,当然,是经过再次“艺术加工”的版本。

她绝口不提自己母子之前的龌龊算计和偷袭,反而把自己塑造成无辜被牵连的可怜人,把凤筱和卿九渊描述成蛮横无理、凶神恶煞的外来者。重点渲染了凤筱的“重伤垂死”和卿九渊的“恐怖实力”。

“……所以啊,老张!”曾贱唾沫横飞,“那个煞星,现在肯定就在这附近!带着他那快咽气的小相好!我估摸着,他肯定要找地方落脚,要吃东西!你这猪肘店,可是云霞坡独一份!他十有八九会来!”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而贪婪的光芒,如同盯上腐肉的秃鹫:“等他来了,你就这样……”她做了个往食物里加东西的手势,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狠厉笑容,“把你那祖传的‘三步倒’,掺进给他的猪肘子里!或者酒里!神不知鬼不觉!让他吃了就……”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只要那煞星一倒!剩下那个半死不活的小丫头片子,还不是任咱们拿捏?到时候,他身上带的钱财宝贝,就都是咱们的!我保证,分你大头!绝对让你这破店变成金銮殿!”

帝光在一旁听得双眼放光,连连点头,补充道:“对!张叔!那煞星一看就不是凡人,身上肯定有金山银山!咱们仨平分!您下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剁这猪下水了!”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描绘着毒杀卿九渊、抢夺财物、一夜暴富的“美好蓝图”。昏黄的灯光下,两张贪婪扭曲的脸庞,因兴奋而涨红,眼中闪烁着非人的、属于野兽的凶光。店内的卤肉香气,此刻仿佛都变成了阴谋的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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