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千金难买寸丝魂(1/2)

暮色四合,铅灰色的天空如同浸透了脏水的抹布,沉沉地压向大地。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雨虽已停歇,但山林间湿气弥漫,泥泞的小路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水洼,倒映着昏沉的天光。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草木的腐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尚未散尽的亡神道死气的阴冷。

在这片压抑的暮色中,两个灰头土脸、如同丧家之犬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里。正是从自家废墟中侥幸逃脱的曾贱和帝光母子。

曾贱走在前头,一手死死捂着胸口鼓囊囊的地方——那里藏着那个缺角的瓦罐,另一只手时不时扶着腰,嘴里骂骂咧咧:“哎呦——!这破路!硌死老娘了!那死丫头片子下手真黑!腰到现在还疼!” 她口中的“死丫头片子”,自然指的是凤筱。

帝光跟在后头,同样狼狈,裤腿沾满了泥浆,鞋底湿滑,走起来踉踉跄跄。他闻言,立刻凑上前,带着几分讨好的谄媚:“妈,您慢点!小心脚下!那丫头片子再狠,不也被您耍得团团转?最后还不是被那黑衣服的煞星抱着,血糊刺啦地跑了?我看啊,八成是活不成了!” 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凤筱下场的幸灾乐祸。

“哼!那是!”曾贱得意地一扬下巴,牵扯到脸上干结的泥灰,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得意之色不减,“敢跟老娘动手?也不打听打听,当年你妈我在十里八乡,那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要不是看在那黑衣服煞星实在吓人,老娘非得……”

“妈!妈!快看!”帝光突然兴奋地打断她,指着曾贱捂着的胸口,“您说逅丫头留下来的东西……真那么值钱?”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提到这个,曾贱浑浊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两盏点燃的油灯。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荒郊野外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才小心翼翼地、如同捧出稀世珍宝般,从怀里掏出那个沾满黑灰、缺了一角的瓦罐。

瓦罐被油布和泥巴草草封着口。曾贱用指甲抠掉封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她探头朝罐子里看了看,又用手指在里面拨弄了几下,发出铜钱碰撞的轻微脆响。

“值钱!绝对值大钱!”曾贱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变调,她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帝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儿子脸上,“你想想!逅丫头是什么人?她留下来的东西,能是破烂吗?再说了……”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极其荒诞的炫耀表情,“帝逅留下来的东西绝对是值钱的,要不怎么说她还是个法官呢!”

“法官?!”帝光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妈!你说啥?逅姐她、她是法官?!”他印象里那个沉默寡言、总是皱着眉、最后为了改变无名城陋习而死的姐姐,什么时候成了高高在上的法官了?这简直比母猪上树还离谱!

“废话!”曾贱用力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说,“要不是法官,能认识字?能写这么多东西?”她指着瓦罐里那几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沾着污渍的粗糙纸张,仿佛那是盖着玉玺的圣旨。“你瞅瞅!这字!这纸!这、这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肯定是当大官的!法官!对!就是法官!”她似乎完全混淆了“识字”、“留下记录”和“法官”之间的逻辑关系,只认准了“法官”这个听起来就很有油水的身份标签。

帝光被他妈这强大的逻辑和笃定的语气说服了,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这个能带来“横财”的解释。他搓着手,兴奋得直跺脚,溅起一片泥水:“对对对!妈您说得太对了!逅姐肯定是当了大官!法官!那、那她留下的这些东西,”他贪婪地盯着瓦罐,“岂不是……官印?状子?还是……藏宝图?!”

“管它是什么!”曾贱一把将瓦罐重新捂回怀里,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反正是值钱货!等到了你二舅姥爷家,找个识字的先生问问,准能卖个大价钱!”她已经开始幻想卖了“宝贝”后,买新衣、盖新房、吃香喝辣的美好日子了。

两人沉浸在“即将发财”的喜悦中,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暮色更深,山林间开始响起夜枭凄厉的啼叫,晚风吹过湿漉漉的树林,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四周的黑暗仿佛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帝光缩了缩脖子,看着周围黑黢黢的山影,心里有点发毛。白天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那煞神般的黑衣男子,那小姑娘被贯穿肩膀的血腥画面,还有乱葬岗方向隐隐传来的、让人心悸的死寂感…都让他后怕不已。

……

“妈。”帝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凑近曾贱,压低声音,“你说,那个小姑娘,她、她真死了吗?”

曾贱正沉浸在对未来“好日子”的憧憬中,闻言不耐烦地撇撇嘴:“流了那么多血,被那煞星抱着跑,还能活?哼,死透了!活该!敢打老娘!”

“那……”帝光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算计的精明,“妈,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给那个姑娘立个坟?”

“立坟?!”曾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嗓门都拔高了,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吓得帝光赶紧去捂她的嘴。

“嘘!妈你小声点!”帝光紧张地东张西望。

曾贱扒拉开他的手,嗤笑一声,刻薄地说:“给她立坟?凭啥?她算老几?打伤老娘,没找她赔汤药钱就不错了!还给她立坟?美得她!”

“哎呀……妈!不是白立!”帝光急了,赶紧解释,脸上带着市侩的兴奋,“您想想!那小姑娘虽然死了,可她身边那个黑衣服的煞星多厉害啊!那动静,天崩地裂的!一看就不是凡人!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分析:“这种大人物,肯定重情义!他那么护着那小姑娘,要是知道咱们好心好意,给那小姑娘收了尸,还立了个坟!您说,他会不会一感动,就……”他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给钱!

曾贱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仿佛被点亮的油灯!“你是说——他、他会给谢礼?!”贪婪瞬间压倒了一切。

“对啊!”帝光一拍大腿,唾沫横飞,“肯定给!而且绝对是大手笔!说不定是金子!是银子!是那种会发光的宝石!妈您想想,咱们给她立个坟才花几个钱?弄点草席一卷,挖个浅坑一埋,再弄块最便宜的木头板子刻个‘无名氏之墓’,烧两张黄纸……顶天了也就几十个铜板!可那煞星一出手,”他张开双臂比划着,仿佛眼前堆满了金山银山,“那得是多少个铜板?!几百?几千?几万?!咱们就发大财啦!”

曾贱听得心花怒放,脸上的刻薄和怨毒都被巨大的贪婪所取代。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黑衣煞星感激涕零地捧着大把金银珠宝送到她面前的场景。

“好小子!还是你脑子活络!”曾贱用力拍了一下帝光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比你那死鬼爹强多了!这主意好!一本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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