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梦中梦(1/2)

“肘子。我请。”

凤筱那句带着少年痞气与神明疏离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齐麟心中激起“有肉吃了!”的狂喜涟漪,却也在雨霏关劫后余生的沉重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又……鲜活。

一行人跟在那个披着黑衣、白衫黑裤、红黑马尾飒爽飞扬的身影后,踏出拍卖会场那隔绝了血腥与硝烟的虚假繁华。关外裹挟着焦土与魔血气息的冷风,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将拍卖场残留的熏香和竞价的热度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价值五百万、被齐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雨霖夜魄”玉盒,在真实的战场废墟背景下,也仿佛失去了华光,变回一颗冰冷的石头。

钱管事那张谄媚如菊的脸在门口一闪而过,点头哈腰:“诸位英雄慢走!玄哥慢走!聚宝阁随时恭候大驾……”他搓着手,目光在凤筱挺拔的背影和齐麟怀中的玉盒上贪婪地停留了一瞬,随即隐入会场阴影。

“去哪儿吃?我知道关内有一家‘老兵炊’,他家的灵兽肘子炖得……”齐麟兴奋地凑到凤筱身边,话未说完。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关墙上空那轮尚未完全沉入地平线的残阳,其悲壮的暗金光芒骤然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带着硫磺与铁锈气息的铅灰色雨云吞噬!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冰寒,毫无缓冲地砸落下来!

“哗——!”

不是淅淅沥沥,而是倾盆如注!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众人浇了个透心凉,也模糊了视线。脚下的焦土迅速化作泥泞的血色沼泽。

“这鬼天气!”齐麟怪叫一声,手忙脚乱想把玉盒往怀里塞得更深些。

就在这天地一片混沌的雨幕中,凤筱的脚步猛地一顿。她披在肩上的黑色外衣瞬间被雨水浸透,紧贴在雪白的衬衫上,勾勒出劲瘦而蕴含爆发力的腰背线条。

红黑的高马尾被打湿,几缕发丝粘在白皙的颈侧。她微微仰起头,赤金色的眼眸望向那翻涌着不祥铅灰色的天穹,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神性余烬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冻僵的疲惫,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强行压制的眩晕。

“小心!”墨徵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手中的“守月”扇下意识地张开半面,月华流转,试图在凤筱头顶撑开一小片无雨的区域。

然而,晚了。

或者说,这雨,本就是某种引子。

凤筱只觉得脚下那浸透了魔血与雨水的泥泞大地,仿佛瞬间变成了无底的漩涡。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混杂着血腥、贪婪、规则束缚与无尽疲惫的冰冷意志,如同来自九幽的巨手,猛地攫住了她的意识!

眼前墨徵担忧的脸、齐麟抱着玉盒的滑稽模样、卿九渊沉默靠近的身影、清晏按剑的警惕、火独明甩着破伞水珠的惫懒……所有人的面孔,连同那倾盆的暴雨、残破的关墙、弥漫的硝烟,都如同破碎的镜面,在眼前飞速旋转、扭曲、拉长!

……

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还有钱管事那带着一丝诡异回音的、仿佛从遥远地底传来的尖细嗓音:“英雄慢走……恭候大驾……”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

【狼人杀,开始!】

冰冷、机械、毫无感情却又带着戏谑恶意的声音,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凿进凤筱的颅骨!

眼前不再是雨幕和废墟,而是那张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漆黑如万年玄冰的桌子!九盏人骨吊灯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将九张如同墓碑的高背椅和上面被冰冷镣铐禁锢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鬼魅!

齐麟的天蓝色的瞳在面具后燃烧着暴怒和一丝被“双面人”身份放大的狂躁;墨徵清冷的脸上是压抑的震惊和“内鬼”身份带来的阴鸷;卿九渊兜帽下的阴影里是无尽的焦虑与“阴阳心湖”的沉重;清晏素白面具后是恐惧与“狼人”血脉的躁动;沈惊堂麻木的脸上刻着弟弟惨死的仇恨;沈惊木……沈惊木的位置只剩下一摊刺目的新鲜血迹和残破的肢体!

小纤蜷缩着,灵魂重创昏迷;而她自己……膝盖处白骨森然,被荆棘刺穿,被绿光腐蚀,身体在“乌龟龙”的沉重标记和“闪光惊艳”的混乱毁灭力量中撕裂!

投票!处决!恶魔的灰烬!清晏在猩红激光中的汽化!卿九渊在时间牢笼中的永恒痛苦轮回!齐麟人格撕裂的惨嚎!规则反噬的毁灭光束!自插胸膛的魔爪!体内引爆的混乱湮灭风暴!规则被污染的警报!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

一幕幕血腥、疯狂、绝望到极致的画面,如同失控的走马灯,以千百倍的速度在凤筱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闪回、叠加、碾压!

痛!灵魂被反复撕裂的痛!比膝盖露骨、比魔爪穿心更甚!

……

“呃啊——!”现实中,雨霏关的断壁残垣间,浑身湿透的凤筱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幼兽般的痛苦嘶鸣!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恐怖的记忆碎片从脑子里抠出来!

湿透的红黑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雪白的衬衫紧贴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小灵芝!”

“笙笙!”

“凤姑娘!”

……

惊呼声瞬间被暴雨淹没。墨徵离她最近,一步抢上前,不顾她身上爆发出的一丝混乱而危险的气息,强横却又不失轻柔地扶住了她几乎要栽倒的身体。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和剧烈的颤抖。

“是精神冲击!极强的幻术残留!”时云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的规则手册飞速翻动,试图解析这无形的攻击。

朱玄手腕上的骨铃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嗡鸣,指向拍卖会场的方向:“源头……是那里!那个钱管事!他的气息……不对劲!带着强烈的梦境与精神操控的污染!”

“钱管事?!” 火独明眼中慵懒尽褪,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那柄破伞“唰”地收起,尖端指向会场,“本座去把他揪出来做成伞骨!”

“等等!”卿九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拉下兜帽,露出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会场入口,“看!”

只见倾盆暴雨中,那个圆球般的钱管事,正以一种极其狼狈又透着几分诡异的姿态,从会场门内“滚”了出来。

他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惊恐、怨毒和某种……被反噬的痛苦的扭曲表情。

“英雄!诸位英雄!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挥舞着肥胖的手臂,声音尖利地穿透雨声,试图辩解,“是会场结界不稳,引动了地脉残留的魔念幻象……鄙人这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急于奔向众人“解释”,他脚下那价值不菲的锦缎长袍,被泥泞的血水和雨水浸透,变得无比沉重湿滑。就在他试图迈过一个被雨水淹没的小坑洼时——

“哧溜——!”

一声清晰无比的滑倒声!

……

钱管事那圆球般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被踢飞的巨大肉球,在众人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手舞足蹈地、带着一种荒诞的滑稽感,朝着旁边一根半埋在泥土里、断裂的、带着尖锐茬口的黑石关柱,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砰——!!”

沉闷而响亮的撞击声,甚至短暂压过了滂沱的雨声!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从钱管事口中爆发!

他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泥水里,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殷红的鲜血混合着雨水,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两颗沾着泥污和血丝的、白生生的门牙,就那样醒目地躺在他面前的泥浆里,被雨水冲刷着,显得格外讽刺。

“牙……我的牙……!”钱管事含糊不清地哀嚎着,剧痛和巨大的羞辱让他浑身抽搐,再也没了半分算计。

“……”刚刚经历了恐怖精神折磨的众人,看着眼前这极具反差的一幕,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齐麟抱着玉盒,目瞪口呆,半晌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崩……崩门牙了?!钱胖子,你这是……现世报啊?哈哈哈哈!让你搞鬼!”他的笑声在雨幕中回荡,冲淡了几分方才的凝重与惊悸。

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吃!笑死我了,笑不活了,哈哈!谁让你这么恶毒呢?惹谁谁不好,非得来惹我们,活该,该你的!

墨徵扶着依旧在轻微颤抖的凤筱,看着钱管事那副惨状,清冷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清晏默默收回了按在剑柄上的手。

火独明撇撇嘴:“啧,便宜他了。”

然而,就在这滑稽与血腥交织的雨幕中,就在众人心神被钱管事的惨状短暂吸引的瞬间——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深沉、仿佛源自血脉深处、带着无尽疲惫与温暖旧梦的拉扯力,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这一次,不再是血腥的牌局,不再是冰冷的规则。

……

是光。柔和而温暖的烛光。

带着淡淡药草清苦气的暖香。还有……低低的、压抑的咳嗽声。

凤筱的意识如同溺水之人,在经历了冰冷刺骨的深海与狂暴的漩涡后,猛地被拽入了一片温暖而粘稠的……港湾?

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重组。

不再是雨霏关的暴雨泥泞,不再是漆黑牌桌的幽绿鬼火。

这是一间陈设雅致、却处处透着清冷与药香的卧房。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窗棂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窗外似乎有细雪飘落。空气微凉,但室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融融。

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前,坐着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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