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谁家有墨莲?(2/2)
他涕泪横流,反复哭喊着自己是“被父辈牵连”,只求能保全魂魄,入土为安,愿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柳如是亲自接见了这名几乎吓破了胆的侍郎。
然而,她没有急着录口供,反而让侍女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温言道:“夜深天寒,你先暖暖身子。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天亮了再说。朝廷要的是真相,不是一桩被恐惧逼出来的冤案。”
这一碗热汤,比任何审讯都更具力量。
它传递出的信号清晰无比:主动坦白,或有生路。
与此同时,早已被革职的周廷岳府邸,一声清脆的巨响,上好的官窑茶具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政见不合,是坚守儒家正统的卫道士,万没想到,在那位年轻帝王的眼中,自己早已被划入了“赵党”的范畴。
他的儿子周思明急切地劝道:“父亲!事已至此,您快上书自辩啊!向陛下陈明心迹,我们家与赵文烈素无往来,这定是奸人陷害!”
“自辩?”周廷岳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林昭要的,从来就不是辩解。他要的……是血!是用我们这些老骨头的血,来祭他的新政大旗!”
深夜,周廷岳将自己半生收藏的孤本藏书尽数搬到庭院,付之一炬。
熊熊火光映照着他苍老而落寞的脸,他独坐在石凳上,望着那些化为灰烬的圣贤文章,仿佛在为自己,也为整个士族阶层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墙壁上,一个诡异的黑影一闪而过。
他猛然抬头,只见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立于屋脊之上,月光下,那人手中之物寒光一闪——赫然也是一枚墨莲铜牌!
一股寒气从周廷岳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无论他是否真的与赵文烈有关,这张网已经撒下,他早已是网中之鱼。
挣扎,只会死得更快。
他踉跄着回到书房,颤抖着手,研墨铺纸,提笔写下了震惊天下的《告天下书》。
书中,他痛陈士族百年来自私自利、腐朽不堪的种种弊病,直言“士族之腐,非新政之过,乃天道之罚也”,言辞之恳切,悔悟之深沉,读之令人动容。
次日清晨,他命人将这份手书,送往了城中祭奠历代忠臣良将的忠烈祠。
林昭展开周廷岳的亲笔手书,墨迹淋漓,力透纸背,他久久没有言语。
苏晚晴在他身旁低声道:“此人虽思想顽固,却非大奸大恶之辈。他的名望在士林中极高,可用他的这份《告天下书》,一举定下乾坤,瓦解士族的抵抗之心。”
林昭缓缓点头,并在文末,由朕亲笔批上一句——”他取过御笔,蘸饱浓墨,在手书副本的末尾写下八个大字:“周某醒矣,尔等何如?”
当夜,遍布京城的舆情哨站传回数据,“士族群体信任度”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骤降三成!
无数中小士族开始与那些被认为和赵文烈有关的大家族划清界限。
林昭立于高高的城楼之上,夜风吹动他的龙袍。
他看见远处,一户高门大院的人家,正有人踩着梯子,慌慌张张地将门楣上一个刻有“赵”字的灯笼悄悄摘下。
他唇边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轻声感叹:“一块铜牌,一篇降书,果然胜过十万雄兵。”
大局,似乎已定。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下楼之时,西北角的最高哨站之上,代表最高级别警讯的赤色令旗,在风雨欲来的夜色中猛然挥动了三下。
一名暗卫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声音急促:“陛下!急报!一刻钟前,一名身份不明的信使,趁着天色昏暗,冒雨从西门疾驰而出,怀中藏有密函,看其路线,目的地……正是赵文烈隐居的终南山庄!”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冰封。
真正的猎物,终于要从洞里出来了。
京城之外,夜色如墨,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撕开了天空的帷幕。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将官道砸得泥泞不堪,天地间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急促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