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纸灯噬忆(1/2)
离开雾隐村的第三个月,陈墨走到了浙西地界的纸灯镇。
这镇子藏在群山褶皱里,一条青石板路穿镇而过,路两旁的屋檐下挂满了纸灯。不同于寻常灯笼的喜庆红,这里的纸灯多是素白、浅黄,灯罩上糊着极薄的皮纸,隐约能看见里面缠着的灯芯,像一截截蜷缩的手指。镇子里静得出奇,连狗吠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纸灯时,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陈墨挑着纸扎担子走进镇子时,日头刚过晌午,可天色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路边的铺子大多关着门,偶尔有几家敞开,店里的人也低着头,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他找了家破败的客栈落脚,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说话有气无力,登记时连陈墨的名字都问了三遍,仿佛转瞬间就忘了。
“掌柜的,镇上怎么这么静?”陈墨放下担子,指尖触到桌案上的薄灰,随口问道。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拨弄算盘:“习惯就好。”
“那些纸灯,是做什么用的?”陈墨又问。镇口的石碑上刻着“纸灯镇”三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入夜不点灯,点灯忆不归”,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老头的手指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别问,也别碰镇上的纸灯,尤其是夜里亮着的。”说完,便不再搭话,转身进了后堂。
陈墨心里犯疑,却也没再多问。他铺开包袱,拿出爷爷留下的《纸扎秘录》,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光翻看。自从雾隐村一事,他发现秘录里记载的不仅有镇物制法,还有许多关于阴物的诡异传说,其中一页提到了“噬忆灯”,说有一种纸灯,以生人记忆为灯油,点燃后能让人忘记指定的事,若灯油耗尽,便会吞噬人的全部记忆,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看到这里,陈墨心里一动——纸灯镇的诡异,莫不是和这噬忆灯有关?
晚饭时,客栈里只来了一个客人,是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书生,名叫苏文清,背着一个书箱,神色慌张。他看到陈墨,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走过来坐下,压低声音问道:“兄台,你也是外乡人?”
陈墨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小心!”苏文清的声音发颤,“这镇子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前天来的,住了两晚,每天早上醒来,都忘了前一天发生的事,要不是书箱里的笔记,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陈墨皱眉:“你碰过镇上的纸灯?”
“没有!”苏文清急忙摆手,“我听掌柜的嘱咐,连碰都没敢碰。可昨晚我起夜,看到客栈后院亮着一盏纸灯,那灯光是淡绿色的,透着一股寒气。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发昏,今天早上醒来,果然又忘了昨晚的事,只记得那盏灯的样子。”
淡绿色的灯光?陈墨想起《纸扎秘录》里的记载,噬忆灯的灯油若是用了怨念极深之人的记忆,灯光便会呈淡绿色,吞噬记忆的速度也更快。
“你有没有发现,镇上的人都很奇怪?”陈墨问道。
苏文清连连点头:“何止奇怪!我昨天去街上买笔墨,掌柜的给我拿了三次,每次都问我要什么,像是第一次见我。还有个老婆婆,站在路边哭,我问她哭什么,她却说不知道,只觉得心里难受。”
陈墨心中愈发确定,纸灯镇的人,恐怕都被噬忆灯吞噬了记忆。可是谁在制作这种阴灯?又为何要吞噬全镇人的记忆?
当晚,陈墨没有睡熟。他熄了灯,靠在床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子夜时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客栈后院传来,伴随着纸页翻动的“沙沙”声。他悄悄起身,顺着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客栈掌柜提着一盏淡绿色的纸灯,正站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嘴里念念有词。纸灯的光芒映在他脸上,让他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发亮,透着一股诡异的贪婪。他念完一句,就用指尖蘸了一点灯油,在本子上写一个名字,而随着名字落下,纸灯的光芒便亮了一分。
陈墨看得真切,那本子上写的,赫然是镇上人的名字,第一个就是苏文清!
就在这时,掌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陈墨的房门。陈墨急忙缩回身子,心脏狂跳——掌柜的眼睛里,竟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像蒙着一层纸!
他屏住呼吸,过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陈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掌柜的,或许早就不是人了。
第二天一早,陈墨去找苏文清,却发现他的房间空无一人,书箱敞开着,里面的笔记散落在地上。他捡起笔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苏文清昨晚仓促写下的字迹:“灯里有脸!是镇上失踪的秀才!掌柜的在喂灯!”
字迹潦草,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写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陈墨心里一沉,苏文清失踪了,恐怕是被掌柜的抓去,当成了新的“灯油”。他握紧了手里的《纸扎秘录》,决定尽快找出噬忆灯的源头。
他顺着青石板路走遍了整个镇子,发现镇上的纸灯都挂在屋檐下,灯芯大多是暗的,只有镇西头的一座宅院,门口挂着一盏硕大的红灯笼,灯笼下方,整齐排列着八盏淡绿色的纸灯,日夜亮着,光芒刺眼。
那宅院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没有牌匾,只有一个雕刻的灯盏图案,图案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和《纸扎秘录》里记载的“锁魂咒”一模一样。
陈墨绕到宅院后院,翻墙而入。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血和灯油混合的味道。正房的窗户纸破了几个洞,他凑过去一看,只见里面摆满了纸灯,少说也有上百盏,每一盏灯的光芒都各不相同,红、黄、绿、蓝,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房间中央,坐着一个穿黑衣的老者,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签,正在给一盏纸灯穿灯芯。那灯芯是白色的,像是某种动物的毛发,可陈墨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毛发,而是人的头发!
老者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陈墨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老者的脸,竟和客栈掌柜一模一样!只是他的眼睛里,有瞳孔,而且瞳孔是竖的,像蛇眼。
“外来的纸扎匠,胆子不小。”老者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敢闯我的灯楼,就不怕变成灯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噬忆灯吞噬镇上人的记忆?”陈墨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黑色刻刀——这是爷爷留下的法器,能斩断阴物的灵气。
老者冷笑一声,站起身,指了指满屋子的纸灯:“这些人,都欠了我的债。他们的记忆,就是最好的利息。”
他告诉陈墨,他名叫周明远,原本是纸灯镇最有名的纸灯匠人,三十年前,镇上的秀才勾结外乡商人,诬陷他制作阴灯害人,抄了他的家,杀了他的妻儿。他侥幸逃脱,躲在山里,潜心研究噬忆灯的制法,发誓要让全镇人都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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