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剔彩露真容,一匣藏千年(1/2)

肖景文将那根暗淡的木筒平放在一张铺着绒布的桌子上,汗·哈利利市场的喧嚣似乎都隔绝在了这家小小的店铺之外。纳吉布抱着双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哈桑老人则紧张地盯着肖景文的手。苏诺桐和小砚也安静地站在一旁。

肖景文没有急着动手,他先是用一个软毛刷,轻轻地将木筒表面的浮土扫去。随着灰尘的脱落,木筒上繁复的雕刻轮廓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那是一种交织的图案,既有埃及风格的纸莎草叶片,又有中国风格的牡丹花纹,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元素,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这……这是牡丹?”纳吉布的表情微微一变,他虽然不精通中国文化,但也知道牡丹是中国的象征。

肖景文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地用棉签蘸取了少量蒸馏水,选择了一小块大约一平方厘米、图案相对完整的区域,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棉签在雕刻的凹槽里反复滚动,将积压了数百年的污垢一点点地溶解、带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块小小的区域,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首先,最表层的深褐色褪去,露出了下面一层厚重的、如同朱砂般的红色。紧接着,在红色的更深处,一抹明亮的黄色显现出来。再往下,是沉稳的黑色。红、黄、黑,三层颜色,层次分明,被雕刻的刀锋利落地剖开,形成立体的花纹。那朵原本模糊不清的牡丹花,在三种颜色的衬托下,瞬间“活”了过来。花瓣是红色的,花蕊是黄色的,而勾勒轮廓的阴刻线条则是黑色的。

“我的天……”哈桑老人发出一声惊呼,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纳吉布脸上的嘲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贪婪和震惊。他死死地盯着那朵重现光彩的牡丹花,嘴巴半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而且走眼得离谱!这不是什么破木筒,这是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艺术品!

“这是中国的‘剔彩’工艺,也叫‘雕漆’。”肖景文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仿佛在进行一场学术讲解,“工匠需要先在梧桐木胎上,交替刷涂不同颜色的天然大漆,每刷一层,都要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下阴干。这件卷轴匣,我初步判断,至少有红、黄、黑三色,可能还有绿色,那就意味着至少刷了四五十层漆。等漆层达到足够的厚度,再用刻刀根据图案,雕刻出不同的色层。刀法必须精准,深一分则损,浅一分则不出效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纳吉布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这种工艺在13到14世纪的中国元代达到顶峰,成品被当作国礼赠送给外国使节。而这一件,融合了埃及的纸莎草纹样,说明它不是从中国带来的成品,而是在埃及本地,由掌握了这门绝技的工匠制作的。它不仅是一件漆器,更是元代中国与马穆鲁克王朝海上丝路文化交流的活化石。”

林溪适时地补充道:“我查了开罗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的资料,馆藏有一件马穆鲁克时期的玻璃执壶,上面的珐琅彩纹样就受到了中国元青花的影响。这证明当时两大文明的艺术交流非常深入。这件剔彩卷轴匣,填补了漆器工艺交流的实物空白,其学术价值不可估量。”

“学术价值……”纳吉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强作镇定地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它也裂了!一件有残损的古董,价值会大打折扣。我还是出1000镑,不,我加价,2000镑!哈桑老爹,这已经是天价了!”

“裂了?”肖景文笑了,“纳吉布先生,你连它为什么会裂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价值?”

他指着筒身那道细长的裂缝,解释道:“中国的漆器工艺,对环境的温湿度要求极高。这件卷轴匣是在埃及这种极度干燥的环境下制作和保存的,木胎的干缩和漆层的干缩率不同,经过几百年的时间,产生开裂是必然的,这恰恰是它历经岁月沧桑的‘身份证’。对于真正的藏家来说,这种自然的、符合规律的开裂,非但不是瑕疵,反而是鉴定其年代的重要依据。”

他转向哈桑老人,语气变得诚恳:“老先生,这件东西的珍贵,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跟你玩虚的,我愿意出五万里亚尔。”

“五万!”纳吉布尖叫起来,这个价格是他心理价位的十倍不止。

哈桑老人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摆着手,有些不知所措:“不不不,先生,我不知道它这么值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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