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闪回(2)——兰因坊(1/2)

j7300的意识核心,因为男孩那句“有血有肉”而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数据乱流。有血?有肉?这与他底层逻辑中对自己“战争机器”的冰冷定义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他残存的视觉传感器努力聚焦,试图分辨自己躯干断面处那些暗红色的组织——只是高度仿生的模拟组织罢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有血有肉。”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沙哑、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女声,突兀地在简陋的掩体外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伴随着声音,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某种清雅药草和淡淡烟草的馨香,率先飘了进来。这香气并不浓烈,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安抚躁动的神经,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焦糊味都被它悄然驱散了几分。

紧接着,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迈入了这处临时掩体。

她的出现,仿佛瞬间让这昏暗、压抑的避难所亮了起来。一头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色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衬得她肌肤胜雪。身上穿着一件剪裁极尽合体的紫白色暗纹高开叉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外罩一件酒红色的丝绒长款披风,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曳,流光溢彩。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指间那支造型古朴精致的木质烟斗,此刻正袅袅地吐出淡红色的、带着那股奇异馨香的烟雾。她微微侧头,吸了一口烟斗,狭长而上挑的凤眼在烟雾中眯起,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慵懒和锐利,扫过掩体内的情景。耳垂上坠着的蓝色流苏耳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的姿态优雅至极,却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飒爽和不羁。仿佛外面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而是她家后院。

“老板娘!”男孩看到她,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但又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被称作“老板娘”的女人没有立刻理会傻阳,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j7300那残破不堪、机械与疑似生物组织狰狞混合的躯干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随即,她的视线转向傻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用烟斗的玉质烟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傻阳的脑袋瓜。

“咚”的一声轻响,动作随意又带着亲昵的责备。

“你个傻小子,眼睛长哪儿去了?”老板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语气却依旧慵懒,“这大家伙,里里外外,核心是实打实的战争机器架构。你看到的所谓‘肉’,是最高级别的生物拟态缓冲层,仿生度够高而已。那‘血’,不过是冷却液掺了红色染料,模拟视觉效果,免得战场上吓到友军。你当是活人啊?还‘有血有肉’?”

她吐出一口淡红色的烟圈,烟雾在她精致的脸庞前缭绕,更添几分神秘和飒气。

“咱们‘兰因坊’的规矩,是救死扶伤,治的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维修这些铁疙瘩。”她伸出涂着深紫色蔻丹的纤长手指,遥遥指着j7300“这东西,得找基地的工程队,用专业工具和备件库。”

说着,她转向j7300,尽管面对的是一台残破的机器,她的态度却依旧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可说是优雅的歉意。她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对不住了,这位战士。给你添乱了,没吓着你吧?”

她并没有询问j7300的编号或来历,仿佛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存在,都值得一份基本的尊重。接着,她很是自然地从披风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类似通讯器的装置,手指灵活地在上面点按了几下,对着那头语气简洁地吩咐道:“7号防区东南角,临时掩体,有一台重伤的战争机器,编号……看样子是j系列,损失超过60%,需要紧急工程回收。对,坐标发给你们了,尽快派人来。”

结束通讯,她收起装置,这才又看向一脸委屈揉着脑袋的傻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介绍道:“这小子,是咱们‘兰因坊’打杂的学徒,脑子不太灵光,但心眼实诚。大家都叫他傻阳,你也这么叫就行。”

傻阳闻言,立刻抬起头,鼓起腮帮子,大声抗议道:“老板娘!我不傻!我叫邵阳!邵阳!”

老板娘红唇微勾,露出一抹带着宠溺又嫌弃的笑意,懒得理他,又吸了一口烟斗,对j7300道:“工程队马上到。你安心等着便是。”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高跟鞋踩在碎石地上,发出清脆而沉稳的“哒、哒”声,红色的披风下摆在身后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她就像来时一样,突兀地出现,又干脆利落地离开,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令人心安的丹香,和一个虽然被“嫌弃”、却依旧认真守在j7300旁边,小声嘟囔着“我才不傻”的的学徒少年。

j7300的传感器,默默记录下这短暂却印象深刻的插曲。逻辑核心依旧在试图处理“仿生组织”和“冷却液”的信息,但那个被称为“老板娘”的女人,她那份在战火中依旧从容不迫的的飒爽姿态,混合着丹香的烟雾,以及敲在少年头上那随意的一记烟斗,却以一种难以解析的方式,烙印进了他冰冷的数据流深处。

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闷,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已经稀疏很多的炮火声,以及j7300体内偶尔发出的、细微的电流滋滋声和系统报错的轻响。

傻阳揉着被老板娘敲过的地方,嘴巴撅得老高,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他偷偷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j7300,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一种……固执。

“喂,大块头,”傻阳凑近了一些,蹲在j7300旁边,声音不大,却打破了沉默,“你……你真的不是人吗?可是……可是我明明看到……”

他又指了指j7300躯干断面处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小脸上满是困惑,似乎还在纠结“有血有肉”这个问题。

j7300的听觉传感器捕捉到了男孩的声音。他此刻无法移动,能量濒临枯竭,连维持基本感官都勉强,工程队也不知何时能到。在这种近乎等死的状态下,这个男孩固执的提问,反而成了打破死寂的唯一声响。

无聊?或许吧。或者说,是一种在绝对困境下,对任何形式“连接”的微弱本能。

他调动残存的发声单元,沙哑失真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缓慢,更吃力,却少了一丝机械的冰冷,多了一点……类似于解释的意味:

“她……说得对。我是……机器。战争机器……j7300。那些……是仿生材料……和冷却液。”

傻阳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话。他歪着头,想了半天,又问:“那……你会疼吗?刚才爆炸,肯定很疼吧?”

疼?j7300的逻辑核心处理着这个词。痛觉模拟模块已损坏。他无法感知物理意义上的“疼痛”。但那种系统过载、结构崩解、能量枯竭带来的“异常警报”和“机能丧失”的反馈,是否是一种另类的“疼痛”?

“系统……定义……无痛觉。”他选择了最符合自身设定的回答。

“哦……”傻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神里的好奇丝毫未减。他并不害怕j7300这副狰狞的模样,反而像是对一个新奇玩具般,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打仗啊?”

“你平时吃什么?喝机油吗?”

“你会睡觉吗?像我们一样闭上眼睛?”

“你有朋友吗?其他的……大块头朋友?”

这些问题,在j7300的逻辑库里,大多属于“无意义查询”或“超出应答范围”。按照标准程序,他应该保持沉默或回复“信息无法提供”。但此刻,或许是能量低下导致逻辑屏障减弱,或许是这男孩单纯到毫无恶意的追问触动了他底层某些未被完全格式化的区域。

他一一回应了。用最简单、最直接、甚至有些笨拙的方式。

一问一答间,气氛变得有些奇特。一个濒临报废的战争机器,和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在这战火暂歇的废墟角落里,进行着一场跨越了物种和认知界限的、磕磕绊绊的对话。

在断断续续的交流中,j7300逐渐从傻阳有些跳跃、重复、甚至逻辑不清的言语里,拼凑出了一些信息。这个男孩,似乎……确实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他的思维模式更直接,更执着于某些细节,理解复杂概念需要更多时间,情绪转换也显得简单而迅速。

终于,在傻阳又一次因为理解不了“编号识别”和“朋友”的区别而显得有些沮丧时,j7300直接问出了基于行为观察的分析结果:

“你……存在……认知功能障碍?”

傻阳愣了一下,似乎没太听懂这个复杂的词。j7300换了一种更简单的说法:

“你的……思维方式……和大多数人……不同?”

这一次,傻阳听懂了。他非但没有露出被冒犯或难过的表情,反而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种“你终于发现了”的明朗笑容,带着点小自豪地说:“嗯!老板娘也说我的脑子转得比别人慢一点,想东西的方式有点特别!她说我这是……嗯……‘星星的孩子’!说我的世界里,星星特别亮!”

他接纳了这个事实,如此自然,如此坦然。甚至,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乐观。

“没关系呀!”傻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笑容灿烂,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慢一点就慢一点嘛!老板娘说,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天上的星星,有的亮,有的暗,但都在发光呀!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我能记住好多药草的名字和样子,我能帮老板娘照顾伤员,虽然有时候会搞错……但是我很努力的!”

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或怨天尤人,只有对自身存在的完全接纳,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简单快乐。这种近乎本能的、坚韧的乐观,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j7300冰冷的数据感知层。

j7300沉默了。他的逻辑核心无法完全解析这种情感。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效能”、“损耗”、“任务完成率”。“不同”往往意味着“瑕疵”、“次品”、“需要修复或淘汰”。可这个男孩,这个被定义为“有障碍”的个体,却展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非理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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