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草原深处的悲鸣(2/2)

她看见林墨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点头,时不时“嗯”一声,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最后化为深深的寒意。几分钟后,他转回身,脸色苍白得吓人。

“是巴特尔的父亲。”林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爷子十年前去世了,一直守着这片草原。他说,三天前傍晚,确实有个人来过巴特尔家,不是嘎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阿木’,是巴特尔五年前从雪地里救回来的孤儿。”

“孤儿?”苏语愣住了,“走访记录里没提过这个人啊。”

“老爷子说,阿木当年冻僵在牧场边缘,巴特尔把他救回来,养了大半年,还送他去县城读了职校。后来阿木说去城里打工,就很少回来了。”林墨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但三天前,阿木突然回来,身上带着很重的火油味,说是在加油站打工,顺路来看看。巴特尔很高兴,留他吃饭,还让其其格杀了只羊。”

苏语倒吸一口凉气:“那他为什么要杀人?”

“老爷子说,吃饭的时候,阿木跟巴特尔借钱,说自己欠了高利贷,要还不上了。巴特尔生气了,说他不争气,但还是答应明天去银行取给他。”林墨的声音沉了下去,“可半夜的时候,老爷子听见争吵声。阿木不仅要借钱,还要巴特尔把牧场抵押给他,说是能帮他‘搞到更高的利息’。巴特尔骂他被鬼迷心窍,要赶他走。然后……”

然后就是灭门惨案。苏语顺着他的话想下去,后背一阵发凉。一个被救过命、被资助过的孤儿,竟然因为贪念对恩人一家痛下杀手,这比单纯的仇杀更让人齿冷。

“火油味也对上了。”苏语迅速翻出物证袋,“现场发现的脚印旁边,有几处零星的油渍,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可能是凶手身上沾的。”

林墨却还有疑虑:“阿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敢用砍刀杀人?而且巴特尔父子都是常年放牧的壮汉,他怎么能轻易得手?”

这个问题让帐篷里陷入沉默。煤油灯的光晕里,仿佛能看见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正用贪婪而冷酷的眼睛盯着这一切。

第二天一早,李建国带着消息回来了。嘎查确实有不在场证明,他三天前在邻旗的赌场被抓,现在还关在看守所里。但他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阿木半年前找过他,问他怎么能快速搞到钱,还说巴特尔的牧场“早晚是他的”。

“这小子不对劲。”李建国把阿木的照片拍在桌上,“我们查了他的行踪,职校毕业后根本没去城里打工,一直在周边旗县游荡,欠了一屁股赌债。三天前有人在巴特尔家附近见过他,穿着一件沾了油的蓝色工装。”

“工装应该是加油站的制服。”苏语立刻联系技术科,“查一下附近所有加油站,有没有叫阿木的员工,或者近期离职的。”

线索一条条汇集,指向越来越清晰。林墨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他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站在巴特尔倒下的位置,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看”到了更清晰的画面:混乱的客厅里,巴特尔愤怒地指着门口,其其格护着儿子往后退。阿木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砍刀,眼神里全是疯狂。但他的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深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根电线。

是两个人?林墨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苏语,查阿木的社会关系,特别是跟他一起赌博的人。”林墨的声音带着急促,“凶手可能不止他一个!”

苏语的效率很快。半小时后,她打来电话,声音带着震惊:“墨哥,查到了!阿木经常跟一个叫‘刀疤’的混混一起赌博,那人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据说以前开过屠宰场,手里有把带缺口的砍刀。而且有人反映,刀疤三天前也失踪了。”

李建国一拳砸在桌上:“我就说不对劲!一个毛头小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有帮手!”

他们立刻调取了周边的监控,终于在一个加油站的录像里看到了线索:三天前傍晚,阿木和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一起加油,阿木穿着蓝色工装,刀疤穿着深色外套,两人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车离开,方向正是巴特尔家。

“找到那辆皮卡车!”李建国下令,“他们肯定跑不远!”

追捕在第二天黎明结束。在一个废弃的砖窑厂,警方找到了那辆皮卡车,车斗里还藏着那把带缺口的砍刀,刀刃上的血迹经检验与巴特尔一家三口吻合。阿木和刀疤就躲在砖窑深处,被抓时还在分赃——他们从巴特尔家搜走的几千块现金。

审讯室里,阿木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当刀疤率先扛不住压力招供后,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真相比想象中更令人发指。阿木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想到了巴特尔。他知道巴特尔心软,本想骗点钱,但刀疤怂恿他“干票大的”——不仅要钱,还要把牧场抢过来抵押。

那天晚上,他们趁着巴特尔一家熟睡,用事先准备好的电线绑住了巴特尔,阿木负责控制其其格和阿古拉,刀疤动手杀人。巴特尔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救回来的孩子会这样对他。其其格为了保护儿子,拼命反抗,却被刀疤砍得更狠。阿古拉被阿木死死按住,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最后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救过我……可他为什么不肯把牧场给我?”阿木在审讯室里痛哭流涕,眼神却空洞得可怕,“那本来就该有我的一份……”

草原上的风还在吹,经幡在晨光中猎猎作响。林墨站在巴特尔家的院子里,仿佛还能看到那三个善良的灵魂在无声地哭泣。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有些伤痛,不需要语言来安慰。

苏语把勘查箱放进车里,回头看向那排砖房,心里五味杂陈。恩将仇报的故事,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以最惨烈的方式上演了一次。

越野车驶离定居点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草原,仿佛在无声地涤荡着这片土地上的血腥与悲伤。林墨望着窗外,轻轻闭上了眼睛——那些徘徊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