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年关的梦响(1/2)
腊月廿三的风卷着碎雪,拍在市局刑侦楼的玻璃上,像无数细碎的叩门声。法医林墨刚结束一台持续了六个小时的解剖,摘下口罩时,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助手苏语递过保温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镜片后的眼睛:“墨哥,李队刚发消息,南城那边又报了个案子,说是有人失踪三天了。”
林墨拧开杯盖的手顿了顿。年关将近,城市像被按下快进键的旧胶片,归乡的人潮里藏着太多急不可耐的脚步,而刑警队的节奏却只能更快。他望着窗外被雪染白的街景,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菜市场时,听见卖春联的小贩在吆喝“平安二字值千金”,只觉得这几个字在此时格外沉重。
“失踪者信息?”他仰头喝了口热水,暖意刚漫过喉咙,眼角的余光里便晃过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那影子蜷缩在解剖室角落,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正怯生生地望着他。林墨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又是这样,越是临近年节,那些滞留人间的魂魄就越躁动。
“叫王磊,男,22岁,在开发区一家电子厂打工,老家是邻省的。”苏语翻着平板上的信息,“三天前晚上下班就没回宿舍,手机关机,工友说他那天提过要去给家里寄年货。”
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建国推门进来,军绿色大衣上还沾着雪粒。他年近五十,鬓角已染霜白,却总爱说自己“还能再拼十年”。“林墨,苏语,跟我去趟南城。”他摘下沾着冰碴的手套,往手心哈了口气,“失踪者姐姐刚才来队里,说她昨晚做了个怪梦,非说能找到人。”
“梦?”苏语推了推眼镜,“李队,这……”
“我知道不靠谱。”李建国揉了揉眉心,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但家属情绪激动,说梦得特别真。而且这孩子是家里独苗,他爸妈急得快晕过去了。咱们去看看,权当安抚家属,顺便再走访走访。”
林墨扣上保温杯盖,淡淡道:“走吧。”他起身时,眼角的影子也跟着站起来,校服少年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林墨没再看他,有些魂魄的执念太浅,连完整的意识都留不住,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声的陪伴。
王磊的姐姐王芳在南城派出所的接待室里坐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见到三人进来,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警察同志,我真的梦到我弟了!他就在一个有铁栏杆的桥下面,周围都是水,特别冷……他还跟我说,他旁边有个红色的东西,一闪一闪的……”
李建国示意她坐下慢慢说。王芳抽泣着解释,她和弟弟从小感情极好,弟弟失踪后她整夜睡不着,昨晚好不容易眯过去,就梦见王磊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冻得瑟瑟发抖,身后是座锈迹斑斑的铁桥,桥栏杆上还挂着块破布。“那红色的东西就在他脚边,像是个小灯,一直闪……”
苏语在一旁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林墨看着王芳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解剖室里的那个校服影子——那孩子的校服袖口,似乎也有块红色的补丁。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弟弟失踪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件蓝色工装,裤子是……是卡其色的工装裤。”王芳努力回忆着,“他说厂里发的工装耐脏,平时总穿。”
李建国安排警员去调取王磊下班路线的监控,自己则带着林墨和苏语去了开发区的电子厂。厂区外的小路坑洼不平,积雪融化后泥泞不堪,几个穿着同样蓝色工装的工人正蹲在路边抽烟。
“王磊?认识啊。”一个满脸胡茬的工人掐灭烟头,“那天晚上他说去邮政所寄东西,还跟我借了个纸箱呢。”
“邮政所在哪?”李建国追问。
“往前直走,过了那座旧铁路桥就是。”工人指了指远处一道模糊的黑影,“不过那桥早就不用了,栏杆锈得厉害,晚上没灯,黑黢黢的。”
林墨的脚步顿住了。铁栏杆的桥,周围有水——王芳梦里的细节,竟和这里对上了。他抬眼望向那座铁路桥,桥身横跨在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上,河床里积着融化的雪水,泛着冰冷的光泽。桥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伤疤。
“去看看。”林墨的声音有些沉。走近了才发现,桥栏杆果然锈迹斑斑,其中一根栏杆上挂着块撕裂的黑色布料,看质地像是羽绒服的面料。苏语立刻用证物袋小心地收了起来。
“墨哥,你看这里!”苏语忽然指着河床的一处凹陷,那里的积雪明显被踩踏过,隐约能看出几个模糊的脚印。林墨蹲下身,指尖拂过结冰的地面,忽然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不是冰雪的冷,而是带着绝望的阴寒。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栏杆望向桥底,那道校服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桥下的阴影里,正对着他拼命摆手,又指向自己脚边的位置。林墨朝那个方向走去,积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这里有东西!”苏语的声音带着惊喜和紧张。她在一处积着薄冰的水洼边,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物体——是个被水泡得发胀的电子打火机,外壳上的led灯还在微弱地闪烁着,发出暗红色的光。
王芳梦里的红色小灯,找到了。
李建国立刻调来警犬和搜救队。警犬在桥底狂吠不止,爪子不停地刨着一处松动的泥土。队员们用工具小心地挖掘,半个多小时后,一具蜷缩的躯体渐渐显露出来——正是失踪三天的王磊。
他穿着蓝色的工装,卡其色裤子上沾满泥污,黑色羽绒服的袖口撕裂了一块,和栏杆上挂着的布料完全吻合。他的眼睛睁着,瞳孔里映着灰蒙蒙的天,像是还在望着什么。
林墨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法医中心的车将尸体运走,那道校服影子也跟着车慢慢变淡,最后消失在空气里。他知道,这孩子的执念散了——找他的人来了,他可以走了。
回到法医中心时,已经是深夜。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王磊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冰冷而僵硬。林墨戴上手套,苏语在一旁准备器械,两人配合默契,动作间没有多余的话语。
“体表有多处擦伤,主要集中在四肢和背部,应该是拖拽造成的。”林墨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颈部有明显勒痕,呈新月形,边缘有表皮剥脱,应该是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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