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血染的手札(1/2)
忘尘阁的灯火,彻夜未熄。
血腥气混合着浓烈的金疮药与艾草味道,在密室内弥漫不散。厉千澜脸色铁青,但手上动作却稳如磐石。他带来的镇魔司医官已竭尽全力,银针封穴,上好的止血生肌药膏不要钱般敷上,洁白的绷带一层层缠裹,很快又被渗出的鲜血浸透。
萧墨躺在临时铺就的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若非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右胸的贯穿伤离心肺太近,失血过多,加上之前左臂旧伤崩裂,新伤旧疾一齐爆发,能撑回忘尘阁已是奇迹。医官低声对厉千澜道:“统领,伤口太深,虽避开了要害,但肺叶恐有损伤,失血过多,元气大损……接下来十二个时辰是关键,若能熬过,热度退下,或有转机。只是这左臂……”他摇了摇头,未尽之意很明显,即便保住性命,左臂也极可能留下严重的残疾。
苏云裳跪坐在床榻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沾湿的布巾,却不知该往哪里擦。她看着萧墨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胸前那刺目的、不断扩大的血红,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她想碰碰他冰凉的手,却又不敢,生怕加重他的痛苦。脑海里反复闪现的,是他在书院废墟中,毫不犹豫用身体为她挡下那致命一剑的画面,是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如山般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都怪我……都是因为我……”她低声啜泣,自责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赵无妄和沈清弦守在另一边,脸色同样凝重。沈清弦虽疲惫,但仍强打精神,试图用异瞳观察萧墨身上生命气息的流转,但看到的是大片代表“生机流逝”的灰暗与代表“伤势侵蚀”的暗红交织,触目惊心。她移开目光,看向苏云裳怀中那叠染血且破损的手稿,轻声道:“云裳,手稿……先给我和无妄看看,或许里面有紧要线索。”
苏云裳如梦初醒,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手稿递过去。最上面几页果然损毁严重,边缘焦黑卷曲,或被利器划破,缺失了部分字句,甚至有一页被鲜血浸透,墨迹晕染成一团。苏云裳看着破损的手稿,想到这可能是兄长留下的最后线索,又是悲从中来。
赵无妄接过手稿,与沈清弦就着烛光,仔细辨认起来。厉千澜在确认医官已尽人事、后续只能靠萧墨自身意志和药物效用后,也走了过来,眉宇间忧色深重。
手稿的内容确实如苏文轩的风格,条理清晰,考证详实。前面部分是对《六道轮回图》历代传闻、流转记载的梳理,以及对画技、用墨、材质的分析,与众人之前所知大同小异。中间部分详细记录了他如何通过古籍残片、地方志异、以及贿赂某些见不得光的“中间人”,一步步追查到“墨仆”的存在和“三钱黑玉”的暗记,与陈三所言基本吻合。
关键在最后几页,也是破损最严重的地方。
“……据《墨家异闻残卷》及南疆巫祝口传秘录交叉印证,墨轩(墨先生名讳之一)晚年所为,绝非寻常画师殉道。其所绘《六道轮回图》,核心并非‘轮回’,实为‘封印’!” 这段文字相对完整,苏文轩用朱笔重重圈出“封印”二字。
接下来一页被利器斜斜划开,缺失了小半。“……所封之物,乃上古凶煞,名讳已不可考,或称之为‘虚无之影’,性喜吞噬生灵精魄,尤嗜纯粹之念(善念、执念、怨念皆可为其食粮)。墨轩偶得邪神残骸(或封印物?字迹模糊),察其有复苏之兆,祸及苍生,遂以毕生画艺与魂力为引,独创‘魂寄之术’,欲将其永封画中……”
“‘魂寄之术’?” 厉千澜低声重复,眼中闪过惊疑,“镇魔司古老卷宗中似有提及,乃是将施术者自身魂魄与特定载体(如法器、画卷)强行绑定,以其魂力为锁,封印邪物的禁忌之法。但此法凶险至极,施术者需承受被封印物无时无刻的侵蚀与反噬,且一旦施展,魂与画同,画毁魂散,再无轮回可能。”
赵无妄和沈清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原来古画的诅咒根源,竟是墨先生自我牺牲的封印之举!
他们继续往下看。接下来的内容因血污和破损,更加断断续续:
“……然,封印过程……遭逢剧变(此处有撕毁痕迹)……墨轩亲近之人……背叛?……邪神之力泄露……反噬加剧……墨轩魂魄遭怨念污染……画成之日,亦是其魂堕之时……‘轮回’诅咒由此而生,非其本意……”
“画卷自成空间,吸纳接触者之‘念’(尤以恐惧、贪婪、怨恨等负面情绪为甚),滋养画中邪神残力,亦维持封印脆弱平衡……六十载一轮回,乃封印周期之显化……”
“破局之匙,或在墨轩最终‘殉画’之地——隐墨山洗墨潭。彼处留有墨轩预设之‘后手’,或可重塑封印,或可……彻底净化?然,需‘钥匙’启之……”
“‘钥匙’为何?余遍查典籍,推测有三可能:一为墨轩血脉(已绝?);二为特定时辰星象(需推算);三为……与邪神或封印同源之特殊‘印记’或‘器物’……”
手稿到这里,最后一页被血迹彻底浸透,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字迹和一幅同样被血污弄得难以辨认的、似乎是隐墨山周边地形与星象对应的简图。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墨先生是牺牲者,也是受害者……”沈清弦喃喃道,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敬佩,也有悲哀。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异瞳,那所谓的“同源印记”,是否与此有关?
“背叛……”赵无妄目光锐利,“是谁背叛了墨先生?是否就是如今‘继承者’的源头?那场‘剧变’,是否导致了封印的缺陷和诅咒的外泄?”
厉千澜沉思道:“苏公子推测的‘钥匙’三种可能,血脉已难寻,星象需特定时机且难以把握,最可能也最危险的,便是那‘同源印记或器物’。”他的目光扫过赵无妄的左臂,又看了看沈清弦的异瞳,意思不言而喻。赵无妄的胎记与古画诅咒直接相关,沈清弦的异瞳能与画中怨念共鸣,他们两人,或许就是“钥匙”的一部分,或者最接近“钥匙”的存在。
“隐墨山洗墨潭……”苏云裳擦去眼泪,声音哽咽却坚定,“哥哥最后去的地方一定是那里!‘继承者’和害他的人,可能也在那里!我要去!一定要去!”
“你现在这样,怎么去?”赵无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单薄的身躯,又看看床榻上生死未卜的萧墨,沉声道,“而且,萧兄弟需要你。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人守着,给他支撑下去的意念。”
苏云裳浑身一颤,看向萧墨,眼泪又涌了出来。是啊,萧墨为了她命悬一线,她怎能此刻离去?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凝神感受手稿上残留气息的沈清弦,忽然“咦”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清弦?”赵无妄关切地问。
沈清弦指着那幅被血污弄花的隐墨山地形星象图,迟疑道:“这图……虽然模糊,但我用异瞳仔细‘看’它上面的墨迹和残留的……苏公子书写时专注的精神印记时,好像……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的意念。不是文字,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指引。”
“什么意思?”厉千澜问。
“就是……苏公子在画这幅图,或者思考这幅图代表的含义时,他的意念非常集中,而且带着一种强烈的‘希望有人能看懂’的渴望。这份渴望,在他留下的精神印记里,似乎隐约指向了图中某个被血污盖住的具体位置。”沈清弦努力描述着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我感觉,那个被血污盖住的地方,可能才是他真正想标记的、关于‘钥匙’或‘后手’的关键地点,而不是笼统的‘洗墨潭’。”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如果苏文轩真的在血污下隐藏了更精确的线索,那么找到它的价值,可能远超这份破损手稿上的所有文字!
“你能‘看清’那个位置的具体信息吗?”赵无妄问。
沈清弦摇摇头,脸色发白:“太模糊了,血污不仅遮盖了图形,也严重干扰了残留的精神印记。强行去‘看’,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血的毛玻璃去辨认后面的微小字迹,非常困难,而且……对精神负担很大。”她刚刚恢复一些,想起厉千澜关于过度使用能力的警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