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宴无好宴(2/2)
沈清弦则迅速退到赵无妄身侧,她没有硬拼,而是集中精神,将异瞳的能力凝聚于“观察”。她看到,每一个扑来的“宴傀”身上,都缠绕着或多或少的、与杯中酒液同源的血色怨气,怨气最浓处,往往在心脏或头颅位置。而那些侍立原地的侍女身上,怨气却极淡,反而有一种呆板的、如同提线般的能量连接,遥遥指向高台主座上的钱夫人。
“弱点在怨气凝聚处!侍女被钱夫人控制!”沈清弦急声提醒。
厉千澜和月无心那边已是险象环生。厉千澜剑法精妙,虽无灵力加持,但每一击都势大力沉,专攻关节、头颅等要害,勉强将靠近的“宴傀”击退,但数量太多,且不畏伤痛,很快便在他身上留下几道血痕。月无心身法飘忽,指尖蛊光连闪,或令“宴傀”僵直,或使其自相残杀,但她面色也渐显苍白,显然驱使这些蛊虫在梦境中消耗巨大。
萧墨护着苏云裳,且战且退,短刃化作一片森冷光幕,将扑来的仆从斩倒。苏云裳虽惊不乱,她看准一个机会,忽然“哎呦”一声,假装被地上的碎瓷绊倒,整个人向旁边一名持壶侍女的身上撞去!
那侍女原本呆立不动,被苏云裳一撞,手中沉重的玉壶脱手飞出,壶中美酒(或者说那邪异液体)泼洒而出,淋了附近几个“宴傀”一头一脸,顿时引起一阵更加剧烈的“嗤嗤”声和混乱嘶吼。
“就是现在!”赵无妄看准那名失去酒壶、略显茫然的侍女,以及她旁边另一名手持酒壶、正试图给旁边空席“补酒”的侍女。
月无心几乎与赵无妄心意相通。她袖中飞出一道细若发丝的银线,精准地缠住了那名“补酒”侍女的手腕,轻轻一扯。侍女手腕剧痛,酒壶倾斜。
与此同时,赵无妄抓起自己案上那杯未曾动过的“酒”,用尽力气,朝着高台钱夫人的方向,猛地掷去!
酒杯划破空气,酒液泼洒。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疯狂进攻的“宴傀”,都下意识地被那飞向钱夫人的酒杯吸引了一瞬。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月无心手指隐秘一弹,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透明蛊虫落在了那名被银线所缠、酒壶倾斜的侍女手背上。侍女浑身一颤,动作瞬间僵硬。而赵无妄在掷出酒杯后,已如同猎豹般扑出,不是攻击“宴傀”,而是冲向最初为他们这席斟酒、此刻仍立在沈清弦案旁的那名侍女!
那侍女见赵无妄冲来,空洞的眼神微动,似乎想要有所动作,但沈清弦早已暗中将一根尖锐的发簪抵在了她后腰。侍女身体一僵。
赵无妄已至,出手如电,一把夺过她手中捧着的备用酒壶,同时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狠狠切在她颈侧某个位置——这是老道士教过的,针对某种阴邪控魂术的临时阻断手法,不知对此梦境傀儡是否有效。
侍女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咯咯”声,眼中最后一点呆板的神采熄灭,整个人软软瘫倒下去。
而赵无妄夺过的酒壶,壶口还残留着些许酒液。他想也不想,抬手就将壶中残酒,尽数泼向自己和沈清弦的案几,尤其是那两个原本盛满“酒”的琉璃杯!
“嗤——!”
酒液泼在杯盏和案几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冒出浓浓青烟。两个琉璃杯瞬间被蚀穿、变形,内里残余的酒液流淌出来,将案几表面腐蚀出坑洼。
几乎在同一时间。
高台上,钱夫人轻松避开了赵无妄掷来的酒杯(那酒杯在靠近她三尺范围时便自动碎裂酒洒),但她的脸色却第一次变得难看。不是因为攻击,而是因为——
场中,所有扑向六人的“宴傀”、仆从,动作齐齐一顿!
它们灰白的眼珠转动,先是看向高台的钱夫人,然后,竟然缓缓转向了赵无妄和沈清弦所在的席案,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那两个被彻底损毁、不再盛有“酒”的琉璃杯,以及倒在地上的斟酒侍女。
一种茫然的、近乎程序错误般的停滞,出现在这些“宴傀”空洞的脸上。
“酒……杯……损……侍……者……失……”靠近的一些“宴傀”,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音节,仿佛在确认某种规则状态。
钱夫人猛地从主座上站起,浓艳的脸上阴云密布,她死死盯着赵无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好……好得很!竟敢毁坏宴饮之器,伤我司酒之人……”
她话未说完,赵无妄已迅速捡起地上一个还算完好的空杯(不知是哪位“宾客”先前喝空丢下的),又从旁边被苏云裳撞倒侍女处踢过来一个尚未完全摔碎的酒壶,壶中竟还有些残酒。他动作飞快地将残酒倒入空杯,刚好小半杯。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赵无妄举起这杯由“不同来源残酒”凑成的、分量不足的“酒”,看向钱夫人,脸上露出了那种惯常的、带着些许无奈和歉意的笑容:
“夫人息怒。方才混乱,不慎打翻了酒盏,怠慢了夫人美意。此杯虽陋,亦足表心意。”
说着,他转向沈清弦,递过一个眼神。
沈清弦立刻会意,也迅速找到一个残杯,从赵无妄手中的酒壶里接过最后几滴酒液。
两人并肩,举起那几乎算不上“满饮”的残杯。
赵无妄朗声道:“谨以此杯,贺夫人芳辰。愿夫人……心想事成。”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钱夫人胸口起伏,死死盯着赵无妄手中那半杯残酒,又看了看瘫倒的侍女和损毁的杯盏,眼中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在权衡规则、颜面与某种更深层的意图。
场中,所有“宴傀”和仆从都停止了攻击,静静地站在原地,灰白的眼珠随着钱夫人的视线转动,等待着她的“裁决”。
诡异的寂静再次降临。
良久,钱夫人脸上那浓艳扭曲的笑容,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只是比之前更加冰冷僵硬。
“罢了……既是无心之失,又已补过……”她缓缓坐回主位,挥了挥手,“宴,继续。”
随着她的话语,那些“宴傀”和仆从如同潮水般退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席案后,脸上重新挂起那空洞的笑容,仿佛刚才的疯狂攻击从未发生。乐声再起,舞姬重新扭动腰肢。
只有场中碎裂的杯盘、腐蚀的案几、倒地的侍女(身体正在缓缓化作青烟消散)、以及六人身上新增的伤痕和凌乱的衣衫,证明着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危机。
赵无妄和沈清弦对视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残杯。掌心已是一片冷汗。
他们暂时通过了第一道关卡,用取巧的方式,满足了“饮”的规则(哪怕是象征性的),又似乎触动了“毁器伤侍”的某种规则悖论,让钱夫人暂时无法以此为借口发动更直接的抹杀。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只是暂时的。
这场“血宴”,才刚刚开始。
钱夫人冰冷的、带着贪婪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再次缓缓扫过他们六人。
“接下来……该是‘献礼’的环节了。”她红唇微启,声音腻滑,“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想必,都为本夫人准备了……别致的‘贺礼’吧?”
新的、更加不可测的规则,即将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