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宫阙深语(2/2)
“很好。”承平帝颔首,又从案上拿起一物,递给他,“这是朕的手谕,持此令,你可调动镇魔司全部资源,必要时,可请国师府协助。但记住,古画真相,除你与破梦人核心成员外,不得再泄露给任何人,包括……”
他顿了顿:“包括镇魔司指挥使。”
厉千澜心头一沉,却也只能接过那块刻着龙纹的玉牌:“臣明白。”
“去吧。”承平帝挥挥手,“你的同伴还在等你。”
厉千澜躬身退出暖阁。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浓郁的龙涎香气,也隔绝了帝王那句轻若呢喃的自语:
“但愿朕的选择……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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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时,厉千澜回到清思院。
他推开院门,只见赵无妄和沈清弦正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摆着一局未完的棋。两人闻声抬头,见他神色凝重,便知宫中之行不简单。
“陛下召见,所为何事?”赵无妄直截了当。
厉千澜在石凳上坐下,将宫中经历缓缓道来。当说到“星髓”与“二十七年大劫”时,赵无妄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打乱了一局好棋。
沈清弦的异瞳中闪过一丝惊悸,她下意识抓住赵无妄的手臂。
院中死一般寂静。
许久,赵无妄才苦笑道:“原来我们费尽心力破解的,不只是诅咒,还是……救世的钥匙?”
“或者,”沈清弦轻声补充,“是打开另一个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厉千澜看着他们,忽然道:“你们可以退出。此事已超出原本的范畴,不再是简单的查案破梦。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卷入更大的漩涡,甚至……与整个王朝的命运对抗。”
赵无妄与沈清弦对视一眼。
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但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是历经生死后磨砺出的坚定,是对真相的执着,还有对彼此、对身边人的守护之心。
“厉兄,”赵无妄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豁出去的洒脱,“从我被卷入这件事开始,就已经退不出了。我的家族因古画而亡,我的身世与它纠缠不清,就算我想逃,这左臂上的胎记也不答应。”
他挽起衣袖,墨色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沈清弦握住他的手,异瞳直视厉千澜:“我的父亲因研究古画下狱,我的眼睛因它而变异,我的前世甚至可能就是它的画魂。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追查到底。”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而且,无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厉千澜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想起了月无心,想起了那个在南疆长大的巫女,她是否也会如沈清弦一样,无论前路如何凶险,都愿与他并肩?
“既然如此,”厉千澜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就把这件事,做到底。”
他从怀中取出承平帝给的玉牌,放在石桌上:“陛下给了我们最大的权限,也给了我们最重的责任。接下来,我们要查的不只是古画的诅咒,更是它背后关乎国运的秘密。”
赵无妄拿起玉牌,入手温润,却重如千钧。
“从何处入手?”沈清弦问。
厉千澜沉吟片刻:“陛下提及,星髓所织共三卷,一卷随葬皇陵,一卷毁于战火,最后一卷成了古画。既然古画已现世,那么另外两卷的下落,或许就是关键。”
“皇陵那卷,应该还在太祖陵寝中。”赵无妄分析道,“但太祖陵是皇陵禁地,守备森严,且有重重机关,想要探查,难如登天。”
“而毁于战火的那卷……”沈清弦蹙眉,“既是毁于战火,如何查起?”
“未必真毁。”厉千澜道,“国师府的典籍中,对那场焚毁前朝秘库的大火记载含糊。也许,那卷丝绢并未完全损毁,只是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三人正商讨间,月无心的声音忽然从院门处传来:
“你们说的,可是前朝‘三圣帛’?”
三人转头,只见月无心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着一串南疆银铃,眼神中带着几分了然。
“你知道?”厉千澜问。
月无心走进院中,在厉千澜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拿起他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南疆巫典《万蛊源流》中提过,中原曾有三天外奇物,名‘三圣帛’,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可纳天地灵气。其中一卷,曾被南疆先祖所得,供奉于圣地百年。”
她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三人震惊的表情,微微一笑:“后来中原战乱,那一卷被前朝使臣以重宝换走。算算时间,正好是前朝开国前后。”
“你是说,毁于战火的那卷,其实是被换到了南疆?”赵无妄迅速抓住关键。
“不是‘毁于战火的那卷’,”月无心纠正,“是‘三圣帛’中的另一卷。南疆先祖得到它时,它就已经是一卷空白的丝绢了。”
沈清弦忽然想起什么:“你的族中圣物‘牵心蛊’,与那卷丝绢可有关系?”
月无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沈姑娘果然敏锐。先祖得帛后,发现将特定蛊虫卵置于帛上培养,可得奇效。‘牵心蛊’便是其一。那卷丝绢,后来成为我族圣物‘灵犀帛’,供奉于祖祠。”
“现在还在吗?”厉千澜沉声问。
月无心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五年前,国师玄尘子以‘平南疆蛊祸’为名,率军进入圣地,强行取走了‘灵犀帛’。我此次入中原,除了寻找古画线索,也是为了夺回族中圣物。”
一切线索,在此刻串联。
国师玄尘子,深得帝心,却暗中搜集与古画同源的“三圣帛”。他究竟想做什么?
厉千澜想起陛下的话——“必要时,可请国师府协助”。可若国师府本身,就是这盘棋中的另一股势力呢?
院中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中,酝酿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赵无妄将玉牌握紧,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他忽然明白,他们所踏上的,不仅是一条破解诅咒的路,更是一场涉及王朝国运、多方势力博弈的深渊之行。
而在这深渊之中,谁为棋子,谁为棋手,尚未可知。
唯一可知的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唯有前行,在迷雾中,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