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宫阙深语(1/2)
晨钟撞破京城上空的薄雾,第一百零八声悠长的回响尚未散去,一骑黑马已踏碎皇城根下的寂静。
厉千澜勒马于宫门前,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那巍峨的朱红宫门,门楣上“承天门”三个鎏金大字在晨曦中泛着冷光。一夜未眠,他眼中布满血丝,脑中反复回响着昨夜接到的密旨内容:
“卯时三刻,乾元殿东暖阁,陛下面谕。不得声张。”
短短十七个字,却像十七根针,扎在他心头。
守门禁军验过腰牌,宫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厉千澜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过那道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门槛。
宫道幽深,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映出他孤独的身影。两侧红墙高耸,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道中回荡,一声,又一声,如同叩问。
乾元殿位于皇宫中轴线东侧,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之所。东暖阁更是陛下召见心腹近臣的地方,非三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内。厉千澜以新晋副指挥使之身得此殊召,本该是莫大荣宠,可他心中却无半分喜意。
暖阁门外,两名太监垂手侍立,见他到来,微微躬身:“厉大人,陛下已等候多时。”
其中一人为他推开雕花木门。
暖阁内光线柔和,龙涎香的馥郁气息扑面而来。厉千澜目不斜视,行至阁中,单膝跪地:“臣,镇魔司副指挥使厉千澜,叩见陛下。”
“平身。”
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厉千澜起身,依旧垂首。视线所及,是一双明黄色的软缎靴子,再往上,是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下摆。他不敢再抬头。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能连破数重梦境、安定京城的年轻才俊,是何等模样。”
厉千澜缓缓抬头。
暖阁窗前,立着一位身着常服的青年。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俊,眉宇间既有书卷气,又隐含着帝王特有的深沉。这便是当今天子,承平帝李衍。
与想象中威严赫赫的帝王不同,承平帝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羊脂白玉佩,动作闲适,仿佛只是召见一位寻常友人。
“赐座。”
太监搬来绣墩,厉千澜谢恩后坐下,只敢坐三分之一。
承平帝踱步到书案后坐下,目光落在厉千澜身上,带着审视:“厉卿入镇魔司几年了?”
“回陛下,七年又三个月。”
“七年……”承平帝沉吟,“从九品校尉做到正四品副指挥使,升迁不算快,却每一步都稳扎稳打。国师曾与朕提过你,说你是镇魔司中少有的,既能恪守律法,又懂变通之人。”
厉千澜心头一凛。国师府与镇魔司素来微妙,国师玄尘子深得帝心,却极少过问镇魔司事务。如今陛下特意提及,必有深意。
“臣惶恐,只是尽本分而已。”
“本分……”承平帝轻笑一声,将玉佩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朕问你,你的本分是什么?”
“镇天下邪祟,护百姓安宁。”
“若邪祟之源,牵连社稷根本呢?”承平帝的声音忽然转沉。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厉千澜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他沉声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承平帝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六道轮回图》,你查了这些时日,可曾想过,一幅画为何能有如此威能?”皇帝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墨先生不过一介画师,纵有通天之能,又岂能凭空创出这般可穿梭时空、构筑梦境的宝物?”
厉千澜心中巨震,猛然抬头。
承平帝转过身,目光如炬:“因为那幅画的载体,那卷看似普通的丝绢,并非凡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那是前朝太祖开国时,于昆仑山巅所得的天外之物。据说,是上古时期,坠落凡间的‘星髓’所织。”
星髓。
这两个字像惊雷在厉千澜脑中炸响。他忽然想起月无心曾提过,南疆古籍中有“天星坠地,其髓如丝,织以为帛,可纳乾坤”的传说。当时他只当是神话,未曾想……
“太祖得此物,命能工巧匠织成三卷。一卷随葬皇陵,一卷毁于战火,最后一卷……”承平帝目光深邃,“便是墨先生作画所用。”
厉千澜终于明白,为何一幅画能有如此诡异的力量。它不是普通的诅咒之物,它的根基,是超出凡人理解范畴的“天外奇物”。
“陛下……”他喉咙发干,“此事,与朝廷欲利用古画……”
“不是利用,”承平帝打断他,声音中透出一丝罕有的疲惫,“是自保。”
他走回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奏折,递给厉千澜。
厉千澜双手接过,展开一看,瞳孔骤缩。
奏折是钦天监三年前所上,上面用朱笔批注着密密麻麻的星象记录和推演结果。最触目惊心的是最后几行:
“……自承平十年始,紫微星暗,荧惑守心,北斗移位。天象所示,国运有衰微之兆,恐有倾覆之危。星轨推演,大劫应在甲子之期,距今尚有……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
厉千澜的手微微颤抖。甲子之期,六十年一轮回——这与古画诅咒的六十年周期,何其相似!
“看懂了?”承平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古画不是偶然现世,它的苏醒,与国运衰微同频。墨先生以毕生修为和无数魂魄封印的,或许不仅仅是所谓的‘邪神’,更是某种……与国运相连的劫数。”
“陛下是说,破古画诅咒,或可解国运之危?”厉千澜艰难地问道。
“或许。”承平帝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但至少,古画中蕴藏的力量,是已知唯一可能与那场大劫抗衡的东西。国师府的推演显示,二十七年后的那场劫难,非人力所能抵挡。”
他看向厉千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朕需要那幅画,需要掌控它的力量,更需要找到使用它的方法。这不是为了朕一人的江山,是为了这天下亿万黎民,能安然度过那场劫难。”
厉千澜沉默了。
他忽然明白,为何陛下对古画的态度如此矛盾——既忌惮它的危险,又不得不依赖它的力量。这不是简单的权谋算计,而是一个帝王在预知灾难后,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厉卿,”承平帝的声音温和下来,“你与那些破梦人历经生死,最了解古画的秘密。朕需要你继续追查,不仅要破除诅咒,更要找出掌控它的方法。此事关乎国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臣……”厉千澜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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