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淬炼归来(1/2)
白光,柔和的、无边无际的白光,如同温暖的海水般包裹着他们。
六枚碎片拼合而成的残缺圆盘悬浮在中央,散发着指引性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锚定”感,将六人逐渐涣散、因过度消耗而飘摇的意识,缓缓拉回某种实在的“坐标”。
先是触感。冰冷、坚硬、略带粗糙的木质地板的触感,取代了镜域虚无的悬浮感。
然后是声音。并非镜中低语或怨念尖啸,而是现实中极细微的声响——烛火燃烧时灯芯偶尔的噼啪声,窗外远远传来的、被夜风模糊的更梆声,还有……彼此逐渐清晰起来的、或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
最后是光影。眼皮沉重如坠铅块,挣扎着掀开一线。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光线柔和的南海鲛烛光芒,以及烛光下,清思院静室那绘制着复杂固魂安神阵法的地面,和散落一地的、已然失效的辟邪符箓残片。
回来了。
从那个由心魔与破碎镜面构成的、光怪陆离又危机四伏的“心魔镜域”,回到了现实中的清思院静室。
意识彻底落回躯壳的瞬间,强烈的疲惫、虚弱、以及各处伤口传来的迟滞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人淹没。但在这极致的虚弱之下,每个人又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赵无妄最先完全清醒。他保持着盘坐的姿势,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镜域阴冷气息尽数排出。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衣袖在之前的施法中早已破烂,此刻露出的皮肤上,那道墨色的胎记依旧清晰,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其边缘那些淡金色的纹路,比进入镜域前似乎凝实、清晰了那么一丝,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如同用极细的金粉精心勾勒过。更奇妙的是,当他的意念微微集中到胎记处时,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被动地感应到灼痛预警,而是能隐约“触摸”到一股沉寂却真实存在、仿佛随时可以被唤醒的温热力量。虽然还很微弱,且调用起来依旧生涩费力,但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主动的“联系感”。
他试着极其轻微地引动了一下,胎记处的皮肤微微发热,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淡金色光晕一闪而逝。成功了!不是对抗邪祟时的被动爆发,而是主动的、受控的激发!这意味着,他对这伴随诅咒而来的力量,掌控力提升了一个台阶。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同伴。
沈清弦坐在他身侧不远处,正微微闭目,似在调息。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似乎察觉到赵无妄的注视,她缓缓睁开眼。那双异色的瞳仁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左黑右灰,比以往更加清透,仿佛洗去了尘埃的宝石。她看向赵无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向他手臂的胎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欣慰。
“感觉如何?”赵无妄低声问,声音还有些沙哑。
沈清弦轻轻点头:“异瞳……看得更‘清楚’了。不是距离或细节,而是对‘真实’与‘虚妄’的辨析,对能量流动本质的感知,似乎……穿透力更强了。”她说着,目光扫过静室四周,“我能‘看’到空气中还残留着极淡的、属于镜域的空间涟漪正在平复,也能‘看’到我们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丝刚刚经历心魔淬炼后、变得更加凝练坚韧的‘意念之光’。”她的视线在厉千澜和月无心身上略微停留,那两人身上的“光”,似乎有着奇特的交融与呼应。
厉千澜此刻已挣扎着坐直了身体,背靠着墙壁。他身上的玄甲破损严重,内里的衣衫也被汗水血污浸透,形容狼狈,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清明,甚至少了几分惯常的冰冷固执,多了一种沉淀后的、更加内敛的坚毅。他正在尝试运转内息,淡金色的浩然正气在他体表极其微弱地流转着,虽然总量因伤势而大减,但那正气的色泽却仿佛更加纯粹、凝练,少了几分程式化的威严,多了一丝源自本心的、真正“浩然”的厚重感。他对于正气的掌控,似乎也变得更加圆融自如,少了许多刻板框架的束缚。
月无心依旧瘫坐在地,连挪动一下的力气似乎都没有,紫衣破败,发丝凌乱,脸上血迹和汗渍混在一起,十分不堪。但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却在疲惫中亮得惊人,像雨夜后洗净的星辰。她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生机的淡绿色蛊力(源于安魂咒的反馈?)在她指间萦绕,比以往更加灵动、驯服。她看了一眼正在调息的厉千澜,又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蛊力,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啧,跟那木头一起折腾一趟,连蛊虫子都好像听话了点……真见鬼。”话虽如此,她眼中却并无多少厌恶,反而有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萧墨扶着苏云裳,两人靠坐在另一侧的墙边。萧墨气息虚弱,脸色苍白,施展“破军”的后遗症显然不轻,但他坐姿依旧挺拔,眼神沉静。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原本凌厉却略显驳杂的内劲,经过镜域中守护意志的极致催发以及与复制体的生死搏杀后,似乎被淬炼得更加精纯、凝实,运转时少了几分“暗潮”杀手技艺中特有的阴戾,多了一份沉稳的守护之力。他与苏云裳紧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一种无声的、坚实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苏云裳是六人中表面看来消耗最小的,但她的精神却异常疲惫,那是心神高度集中、乃至透支后的虚脱。然而,她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明亮、坚定。镜域中的经历,尤其是最后指挥萧墨、借助碎片与镜面完成那惊世一击的经历,让她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闺阁女子的娇怯。她感受到自己的心神变得异常稳固,注意力更加集中,对于周遭环境的观察和局势的判断,似乎也多了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她握着萧墨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息的变化,也能感受到赵无妄等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以往的细微气场。
静室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烛火摇曳和众人调整呼吸的声音。劫后余生的庆幸、疲惫、伤痛,以及那悄然发生的、各自不同的成长与变化,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而沉静的氛围。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众人的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
厉千澜最先打破沉默,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牵动伤势而闷哼一声。
“厉大人,勿动。”沈清弦轻声劝阻,“我们皆已力竭,此刻最需调息恢复。外面……应是深夜,镇魔司的阵法隔绝,暂时安全。”
厉千澜闻言,没有再强行起身,只是眉头紧锁,看向静室中央那张紫檀木案。案上,那幅《六道轮回图》的卷轴静静摊开着。画轴上,“林婉儿”、“陈镇”、“钱”三个血色名字殷红如旧,但仔细看去,会发现那个“钱”字周围的血光似乎黯淡凝固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种不断散发甜腻腥气、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感觉。而在“钱”字下方,也并未像之前两次破梦后那样,立刻浮现出新的血色名字。
“‘心魔镜域’……破了。”赵无妄也看着那画轴,缓缓道,“镜中鬼影的源头被掐断,现实中的危机,应该暂时解除了。”
“暂时?”月无心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这破画跟牛皮糖似的,甩不掉。歇口气,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
“至少我们赢得了时间。”赵无妄目光沉静,“而且,经历了这一遭,我们……都不一样了。”他活动了一下左臂,感受着胎记处那丝新的掌控力,“镜域逼我们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渴望,虽险,却也像一次淬炼。我们对自身力量的认知和掌控,对彼此……”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弦,又掠过厉千澜和月无心、萧墨和苏云裳,“……的了解和信任,都更深了。下次面对古画的诅咒,我们会更有准备。”
沈清弦点头赞同:“镜灵的能力是复制与映射,我们战胜它,不仅是力量上的胜利,更是心智与信念上的突破。这对我们理解古画的运作方式,或许也有帮助。”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了刻意放轻、却依然清晰的脚步声,以及低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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