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北商与南征（1/2）

黄龙元年夏，渤海湾的海风带着咸腥与潮湿，吹拂着辽东沓氏港（今大连附近）新立的码头。晨雾中，三艘挂着“吴”字商旗的大型海船缓缓靠岸，船身吃水颇深，显是载满了货物。码头上，“玄鼎”外务司派驻的贸易代表、税吏、巡检以及好奇围观的本地军民，早已等候多时。

船板放下，以孙吴宫廷挂职谒者、实为皇商首领的朱据为首，数十名吴地商人、水手、账房、护卫依次下船。他们大多第一次踏足这片传闻中“不尊帝号、法度森严”的北地，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码头整洁有序，青色吏服的办事员们各司其职，查验文书、清点货物、安排卸货仓储，流程清晰，少见冗杂。搬运货物的役夫穿着统一的号服，喊着号子，效率颇高。远处，新修的道路延伸向内地，更远处可见正在兴建的仓储区与工匠坊的轮廓。秩序井然，生机勃勃，这是朱据等人的第一印象，与传闻中“北地贫瘠混乱”大相径庭。

然而，在秩序的表象下，暗流同样存在。朱据的随从中，混有几名身份特殊之人。一人精于测绘，默记港口布局、水深、防务要点；另一人长袖善舞，试图与“玄鼎”的低阶吏员、码头管事攀谈，套问辽东驻军、粮储、工坊分布等情报。更有甚者，船舱暗格中，藏有少量未被列入货单的精致吴弩部件与优质镔铁，试图以“样品”或“礼品”名义混入，试探“玄鼎”对军械流入的管控底线。

“玄鼎”方面对此并非毫无防备。刘圭手下的“蛛网”人员早已混入码头役夫与巡检队伍，冷眼观察。外务司代表与朱据寒暄之际，税吏与巡检的查验也格外仔细。当发现那批未报备的弩机部件时，巡检队长脸色一沉，当即扣留，并请朱据做出解释。

朱据心中暗骂手下人过于急切，面上却堆起笑容，声称是工匠疏忽误装，愿按价赔偿，并保证下不为例。一番交涉，“玄鼎”方面最终没收了违禁部件，对朱据一行提出警告，但并未扩大事态，交易继续进行。吴商的丝绸、瓷器、茶叶、海盐被卸下，换取毛皮、药材、干果以及少量特许出口的铁农具。码头市集上，吴商带来的南方精巧货物引来不少“玄鼎”军民围观、问价，气氛逐渐热闹。

“张明远治下，确有其法度。”回到船上，朱据对副手低语，“管控甚严，但并非不通情理。此番交易，利在长远。那些小动作，暂时收敛，勿因小失大。”他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将辽东的见闻，尤其是“玄鼎”的治理细节与军备情况，详细回报建业。

而对“玄鼎”而言，首批吴商船队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实利，更是一种象征——标志着经济封锁的被打破，以及“玄鼎”模式对外部世界吸引力的初步验证。然而，伴随商船而来的暗影与试探，也提醒着逐鹿城，开放必然伴随着风险，须臾不可放松警惕。

几乎与吴船抵达辽东同时，汉中丞相府内，一场决定第三次北伐方略的军事会议，已至尾声。舆图上，不再只是祁山、陈仓，更多更细致的山川险隘被标注出来。

诸葛亮面容清减，目光却锐利如昔。“前番北伐，陈仓受阻，祁山无功，皆因急于求成，攻坚过甚。此番再出，当避实击虚，以调动曹真、张合为主，寻隙破之。”

他手指点向陇右与关中之间一片区域：“此次，我意兵分三路。一路，由魏延、吴懿率领，仍出祁山，以为正兵，大张旗鼓，吸引曹真主力注意。一路，由高翔率领偏师，出箕谷，佯攻关中，牵制长安守军。第三路，亦是关键一路，”他目光投向年轻但已显沉稳的将领，“由王平为主将，张嶷为副，领精兵万人，携带半月干粮，轻装简从，出陇西小道，穿插至曹魏陇右守备相对薄弱的武都、阴平二郡！此地羌胡杂处，曹魏控制不牢，且地处祁山与关中之间侧后。若得二郡，则断陇右与关中联络，祁山魏军后路堪忧，其必震动！”

参军杨仪有些担忧：“丞相，陇西小道艰险，大军难行，补给困难。王将军孤军深入，若被曹魏察觉……”

“故需祁山、箕谷两路造足声势，令曹真首尾难顾。”诸葛亮道，“王平沉稳善守，张嶷果敢能战，二人配合，足以当此任。此行不求速胜，但求站稳脚跟，扰乱敌后。待曹真分兵来救，或军心动摇，则我祁山主力可寻机破之。即便不能，夺取武都、阴平，亦等于在曹魏陇右打入一枚楔子，为日后全取陇右奠定基础。”

他看向王平、张嶷：“二位将军，此任艰巨，关乎全局。需隐匿行踪，速战速决，夺取城池后，立即安抚羌胡，巩固城防，准备应对魏军反扑。可能做到？”

王平、张嶷抱拳，慨然应诺：“末将领命！必不负丞相重托！”

建兴七年（公元229年）夏五月，蜀汉第三次北伐，在更加务实、更重策略的谋划下，悄然拉开了序幕。魏延、吴懿在祁山故技重施，却摆出更猛烈的进攻姿态；高翔出箕谷，游骑四出，烽火示警；而王平、张嶷所率的精兵，则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陇西的崇山峻岭之中。

汉中蜀军异动的消息，与辽东吴船抵达的谍报，几乎同时送抵洛阳。曹叡同时面对西、北两个方向的压力，顿感头疼。

朝议之上，针对蜀汉第三次来犯，意见相对统一：仍以曹真、张合主持西线，坚守营垒，以逸待劳。但司马懿提出新的担忧：“陛下，诸葛亮用兵，愈发老辣。前番陈仓、新城，皆显其用奇之能。此次三路齐出，祁山、箕谷或为虚张声势，需谨防其另有奇兵，穿插迂回，袭我侧后。可令郭淮加强陇右各郡巡视，尤其是武都、阴平等羌胡之地，防其趁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