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回师与定策(2/2)

草案由典制馆在荀恽等人协助下拟定,核心原则是“渐进融合,以新化旧”,主张对新获得地区,初期保持其原有基层架构(如乡老、里正)基本稳定,推行“玄鼎”核心律法(如均田基础、废除人身依附、基本刑法)但暂缓实施过于超前的集体生产与分配制度,通过派遣“教导吏”传播理念、兴办学堂、推广农工新技术等方式,逐步引导改变,同时给予当地士绅、能人一定的参政议政渠道。

这份力求稳妥的草案,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以陈方、韩洙为首的“理想派”年轻官员激烈反对:“此草案看似稳妥,实为妥协倒退!保留旧架构,等于承认旧有特权与压迫残余!‘渐进融合’?只怕是旧俗陋习反向侵蚀我新制之始!我等奋斗为何?不正是要扫清这些污浊吗?新附之民,正因苦旧制久矣,方易接受新天。当以我‘玄鼎’成熟之制,全面、迅速覆盖之,虽有阵痛,但可彻底涤荡,奠立万世之基!”

而来自原边境豪强出身、或更注重实际效率的部分官员,则支持草案,甚至觉得还不够“灵活”:“陈参事此言差矣!治大国若烹小鲜。新附之地,人心未附,习俗迥异,若强行全面推行我制,必致抵触,管理成本高昂,甚或激起变乱。当年我等在幽并,亦是逐步调整方有今日。草案已属激进,还应考虑给予地方更多因地制宜之权,尤其在赋税征收、劳役调配方面,初期或可借鉴旧法之合理处,以求平稳过渡。”

李顺这次没直接站队,但嘟囔道:“打下来的地盘,还得哄着那些旧老爷们?忒不痛快!但要是真闹起事来,也确实麻烦……”

荀恽作为草案主要起草者之一,试图解释:“诸君,草案非为妥协,实为策略。‘玄鼎’之制,如良种,需适应当地水土,方能生根发芽,强行移植,恐难成活。初期保留部分旧壳,是为减少阻力,核心在于‘教导吏’与学堂传播之新思、新法、新技术。待新苗茁壮,旧壳自脱。此乃‘润物细无声’,非‘狂风扫落叶’。”

徐庶和潘濬亦倾向于渐进策略,但强调对“教导吏”的选拔、培训与监督必须极其严格,防止其被旧习同化或滥用权力。

张明远静静聆听着这场关乎“玄鼎”未来道路的激烈辩论。这比之前关于效率与公平的争论更具体,更触及扩张的本质:是输出革命,还是渐进演化?

待到双方争论暂歇,他才缓缓开口:“诸君之争,皆因爱我‘玄鼎’,思其长远,此乃大善。”

“陈方等所言,坚守理念之纯粹,其志可嘉。若无此志,我等与旧制何异?然,”他话锋一转,“志需有术相辅。荀恽、元直、文师所虑,乃是现实之土。我‘玄鼎’之路,乃前无古人之探索,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对新附之地,全面强行推行,看似痛快,却可能因水土不服而夭折,反损我道信誉;全盘迁就旧俗,则背离根本,亦是死路。”

他拿起那份草案:“此草案之方向,大体不差。渐进融合,以新化旧,原则可行。然需补充、细化两点要害:第一,所谓‘保留旧架构’,必须明确是‘暂时利用其行政功能’,同时立即以律法形式,废除一切人身依附、特权世袭等旧制核心弊政,此为不可逾越之红线。‘教导吏’首要职责,便是监督此红线之执行。第二,融合之‘终点’必须明确。草案中需增补‘三年观察期’、‘五年转型期’之阶段性目标与考核标准,确保其方向始终指向完全融入‘玄鼎’主体制度,而非成为永久之‘特殊区域’。此非妥协,而是以时间换空间,以策略护根本。”

他最终拍板:“典制馆根据今日之议,特别是府主所提两点要害,修订草案,再交贤良阁及各部审议。另,立即启动‘教导吏’选拔与培训,人选务必德才兼备,信念坚定。此事关乎我‘玄鼎’道路能否走宽走远,不可不慎。”

争议暂告段落,一条更加审慎、也更具操作性的扩张道路,在辩论中逐渐清晰。然而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考验,在于未来的实践。

**四、 暗处的棋局**

几日后,司马懿秘密召见了靖安司卢毓与数名心腹。

“北虏内部,近来可有异动?”司马懿问。

卢毓递上一份密报:“据潜伏者零星传回消息,北虏高层似有争论,焦点在于如何治理未来可能的新领土。其典制馆正拟定相关条例。”

司马懿眼中精光一闪:“争论?好!争论便有裂隙。可设法接触其‘理想派’中极端或失意者,或‘务实派’中怀有私心者……所需金银用度,从内帑密支。记住,不求即时之效,但求埋下种子。此外,‘止流馆’选址、人员筹备需加快,第一批‘教化’对象,可选那些受檄文影响最深、却又非死硬之辈。吾要亲自审定教化章程。”

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屋舍,看到那座名为逐鹿的城池。“张明远,你播你的种,我除我的草,且看谁耕耘得更深。”

与此同时,逐鹿城监察司密室,刘圭正向徐庶汇报。

“曹魏‘止流馆’之议,恐是针对我‘深潜计划’而来。其‘正论新编’亦在编纂。我方渗透网络需进一步收缩,转入静默。”

徐庶点头:“静默是为了更好地聆听。传令各线,暂避锋芒,重点收集曹魏实施‘五策’过程中产生的民怨、冤案、及内部执行之矛盾。待其势衰,再击其隙。”

他顿了顿,低声道:“府主令,启动‘护苗’计划。对己方内部人员,尤其是有接触敏感信息可能的,加强背景复核与忠诚观察。司马懿老贼,必会反向渗透。”

回师洛阳,定下毒策;退兵汉中,蓄力待发;争议逐鹿,谋划长远。三方势力,在公元229年的初春,各自完成了新一轮的战略调整与内部整合。表面的战火暂时平息,但更深层、更残酷的制度竞争、思想交锋与暗战谍影,却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弥漫开来。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已从朝堂刮向乡野,从边境渗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