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砥律（上）· 静水深流（2/2）

“非你所长？”张明远轻轻重复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决断。他不再看徐庶，而是将目光投向堂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说：

“或许吧……或许在那些关乎走向的决策，我心中总有几分不合时宜的笃定，故而独断惯了。”他收回目光，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紧紧盯住徐庶，“但有些事，非关大势，只关人心；非关谋略，只关律法；非关沙场征伐，只关这殿堂之下的蝇营狗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沉郁之力：“便如此刻！广牧县案，证据确凿吗？确凿！律法条文明晰吗？明晰！可为何满堂寂静，为何我心踌躇？！”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那封急报，目光如炬，直射徐庶：“因为这里面缠着人情，绕着利益，捆着旧谊，沾着鲜血！处理这种事，需要的不是天马行空的奇谋，不是高瞻远瞩的战略！需要的是铁石心肠，是明察秋毫，是不动如山！需要一把最快、最冷、也最公正的刀！”

他一步踏前，几乎与徐庶面对面，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徐元直！告诉我，这把刀，你，敢不敢为我执起？！这满堂皆知的‘棘手’之事，你，能否为我斩开？！”

徐庶迎着张明远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脸上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中，仿佛有星火被瞬间点燃。他整了整衣冠，对着张明远，亦是对着那无形的“法理”，深深一揖，及地。

“府主既以国器相托，以民心相寄。”

“庶，敢不从命？”

“徐庶请巡按朔方，持律典，正纲纪！”

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平静的承诺，却重逾千钧。

张明远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即日起，徐庶擢升巡按御史，持玄鼎节杖，总领朔方吏治清查！凡涉案者，无论勋旧，无论亲贵，一查到底，依律严惩，不得有误！”

“臣，领命！”

徐庶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节杖，转身，青袍卷起一阵冷风，决然而去。

堂内，李顺望着那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猛地闭上独眼，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对着张明远的方向，重重一叩首。

风暴，已交由最冷静的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