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苦咸(1/2)

老匠人提供的线索,如同在漆黑的深渊中透下的一丝微光。朔方之西,沙漠边缘的苦咸湖——这听起来虚无缥缈,却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张明远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下令,由陈琛亲自负责,抽调还能行动的百余名士卒和自愿前往的民众,组成一支特殊的“采盐队”。没有时间仔细勘探,没有足够的驮马和容器,他们只能携带最简陋的工具——铁镐、木桶、麻布,以及一种工造司紧急赶制的、用于过滤杂质的多层细纱布囊。

带队的是一名曾随商队走过那条路的老向导,他面色凝重地对陈琛说:“陈长史,那片地方……水是苦的,地是碱的,长不出庄稼,只有些耐盐的荆棘。那湖里的‘盐’,又苦又涩,还带着硝,吃多了要出事!而且路上不太平,常有沙暴和流寇……”

“顾不了那么多了!”陈琛打断他,脸上是和张明远如出一辙的决绝,“就算是毒药,只要能暂时吊住命,也得去试试!路上一切小心,遇到危险,以保全人为先!”

采盐队在天亮前悄然出城,向着西北方向的未知之地跋涉而去。逐鹿城内,所有人的心都系在这支渺小的队伍身上。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天,盐的配给已经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城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人们靠着意志力强撑着,但身体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浮肿开始在一些人脸上、四肢出现,那是严重缺盐的征兆。巡逻的队伍走过,脚步声不再整齐有力,而是带着一种虚浮的拖沓。

张明远亲自巡视各处,他看到了守军士卒舔舐兵器上凝结的露水,看到了妇人偷偷刮取灶台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烟垢(其中或许含微量的盐分),看到了孩童因无力而蜷缩在墙角。每一次看到,他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

但他不能倒下。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要显得坚定。他下令将府库中最后一点用于伤兵清洗伤口的盐水,稀释后分发给体力消耗最大的城防部队。他自己则和所有军民一样,吞咽着那几乎尝不出任何味道的粟米粥。

与此同时,杀虎口的战报依旧惨烈。

李顺派出的最后一名信使,浑身是血,爬到逐鹿城下时只剩下一口气。他带来的不再是血书,而是一枚从阵亡战友身上取下的、代表飞狼营身份的狼牙坠子,和一句口信:

“李将军说……第一道防线已破,弟兄们……快打光了……但……关口还在……”

张明远握着那枚冰冷的狼牙,手背青筋暴起。他知道,李顺和他的部下,正在用生命为逐鹿城换取每一分每一秒。

也就在这至暗的时刻,来自敌后的第一缕曙光,终于撕裂了阴霾!

一队风尘仆仆、人马皆瘦的骑兵,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出现在了逐鹿城南门。为首者,正是独臂的秃发叱!他整个人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独臂死死攥着一面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曹军粮队旗帜。

“将军……我们……我们烧了!”秃发叱声音嘶哑干裂,眼中却燃烧着狂喜的火焰,“在雁门关外……截住了夏侯渊的三支大型粮队……全烧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曹狗……起码半个月内,别想顺畅地吃到粮食!”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全城!

“秃发将军回来了!”

“粮道断了!夏侯渊没饭吃了!”

“天不亡我大同府!”

已经濒临绝望的军民,此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希望重新注入体内,让他们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秃发叱的成功,意味着杀虎口的压力将得到极大的缓解,意味着他们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张明远重重地拍了拍秃发叱那唯一完好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立刻下令,让军中医官全力救治这支劳苦功高的骑兵。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秃发叱带来的只是战略上的转机,并不能解决城内迫在眉睫的盐荒。人们的欢呼过后,腹中的空虚和口中的寡淡,依然是冰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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