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钢铁躯壳内的涟漪(1/2)
一九四零年,十二月初。法国,索姆河地区某集结地。
冬季的寒意彻底笼罩了法国北部平原。清晨,灰白色的浓霜覆盖着“利贝尔2”深灰色的装甲,履带和负重轮上结了一层薄冰,在初升的苍白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我们结束了又一次漫长而神经紧绷的巡逻,返回这处相对安全的集结地休整。引擎熄火后,一种不同于外部寒冷的、更加复杂的“低温”在车组内部弥漫开来。这不是冲突,而是一种各自封闭、情绪暗流涌动的状态。作为车长,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钢铁躯壳内,五个灵魂各自泛起的涟漪。
威廉·鲍尔:坚冰下的熔岩
威廉是车组情绪的定锚,也是最大的变数。自从“利贝尔”退役后,他将自己包裹在一层更厚的、近乎冷漠的外壳里。他对“利贝尔2”的维护无可挑剔,甚至比前任更加严格。每个螺丝的扭矩,每根线路的走向,他都要求完美。但这是一种缺乏温度的精密,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他很少再提及奥托·舒尔茨,但我知道,那失去战友的创伤和面对战争无意义的虚无感,并未消失,而是像地下的熔岩,在他内心更深处积聚、翻滚。
他的沉默比以前更具压迫感。只有在偶尔训斥埃里希操作失误时,那瞬间爆发的、带着金属刮擦般质感的声音,才泄露出他压抑的烦躁和对“错误”的零容忍——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在战场上都可能意味着又一个“奥托”的诞生。他与我之间,维系着一种基于长期并肩作战和老兵直觉的默契,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些关于战争意义和未来的沉重话题。那是一片雷区,触碰它,可能会引爆他坚冰之下所有的愤怒与绝望。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尽可能长久地保证这辆坦克和里面的人运转下去,至于为什么运转,去向何方,他已不愿,或不敢深思。
埃里希·沃尔夫:燃烧的火焰与摇曳的阴影
年轻的埃里希则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他像一团渴望燃烧的火焰,对“利贝尔2”更强大的火力充满激情,在训练和模拟对抗中表现出越来越高的天赋和自信。宣传部带来的虚荣感尚未完全褪去,他依旧渴望用战功来证明自己,赢得认可,无论是来自上级,还是来自像威廉这样严厉的老兵。当他精准命中目标时,我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纯粹属于技术层面的兴奋和成就感。
然而,这团火焰的阴影也在拉长。第一次遭遇抵抗组织伏击时子弹击中装甲的脆响,法国平民那冰冷沉默的眼神,以及威廉偶尔在训斥中透露出的、关于死亡的真实与随意,都像冰冷的雨水,不时打在这团火焰上,引起一阵摇曳和不安。他开始意识到,战争不仅仅是瞄准镜里的十字线和命中后的快感,它还连接着死亡、破坏和无法化解的仇恨。他努力模仿着威廉的冷静和我的沉稳,试图用外在的“专业”来掩盖内心的不确定。他对弗兰茨和保罗的交谈变得比以前少,更多时候是独自擦拭武器或研究地图,像是在用行动填充思考带来的空白。
弗兰茨·贝克尔:务实者的焦虑
弗兰茨,我们的装填手,是车组里最务实的一个。他的情绪直接与体力消耗和任务性质挂钩。适应新坦克更重的炮弹让他抱怨了几句,但很快就用他巴伐利亚人特有的韧劲克服了。他担忧的是更具体的东西:补给是否充足?下一个驻地的条件如何?会不会又遇到那些“放冷枪的混蛋”?他的焦虑是即时性的,关乎生存的细节。他与其他成员的关系简单而直接:信赖威廉的技术,佩服埃里希的准头,依靠保罗的信息,服从我的命令。他是车组的基石,用他朴素的忠诚和体力支撑着这个集体的运转。他的情绪像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酣睡或一顿热食往往就能缓解大半。但在连续紧张的巡逻后,他也会变得沉默,只是反复检查着那几发宝贵的炮弹,仿佛那能给他带来一丝掌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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