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黑夜中的触角(1/2)

维斯瓦河突破后的狂飙突进,暂时告一段落。部队像一把过度拉伸的弹簧,需要短暂的回缩与休整,同时也需要更清晰地感知前方敌军的动向。我们连队奉命在一处刚占领不久、遍布着撤退痕迹的波兰村庄外围建立临时防御阵地。而夜幕,则成为了双方伸出的、试探性的触角最佳的活动舞台。

“艾玛”车组被选中执行一次连级规模的夜间前沿侦察任务。与我们同行的还有连里的另一辆三号坦克“野牛”,以及一个排的装甲掷弹兵,他们将乘坐几辆半履带车伴随我们行动。任务目标是前出至五公里外的一处河流渡口,确认渡口状况及对岸敌军活动迹象,并尽可能捕捉俘虏以获取情报。

没有月光,这是一个浓墨般的夜晚,只有稀疏的星光勉强勾勒出天地模糊的界限。出发前,我们再次仔细检查了所有设备。威廉确保“艾玛”的夜航灯(严格遮蔽,只留一丝缝隙)工作正常,所有舱盖的锁闭机构都灵活可靠。奥托反复测试了主炮和机枪在黑暗中的击发机构,并额外准备了几个易于取用的弹匣。我则最后一次与“野牛”车长以及掷弹兵排长确认了无线电呼号、联络频率以及遭遇不同情况时的应急方案。

“记住,我们是眼睛和耳朵,不是拳头。” 连长在最后叮嘱,“除非万不得已,避免交火。保持静默,保持警惕。”

我们钻进“艾玛”的腹腔,舱盖逐一关闭,将最后一点外界的光线和声音隔绝。车内瞬间被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机油和体味的黑暗所笼罩,只有仪表盘上几个幽绿色的光点,像野兽的瞳孔,在微弱地呼吸。

“启动引擎。”我低声下令,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威廉按下启动钮,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随即转为低沉而克制的轰鸣。他挂上最低档位,“艾玛”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移动,履带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显得异常沉重。

“所有单位,‘猎犬’已出发,按预定队形跟进。”我对着无线电麦克风,将声音压到最低,几乎是气声。

“野牛收到。”

“掷弹兵收到。”

回应同样简洁、低哑。整个车队像一群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村庄的庇护,融入无边的黑暗。

威廉几乎完全依靠直觉和那盏几乎不起作用的夜航灯在驾驶。他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贴在冰冷的潜望镜上,双手极其轻柔地操控着操纵杆,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沉睡(或是假寐)的土地。“艾玛”在他的驾驭下,以近乎爬行的速度,沿着道路边缘的阴影蜿蜒前行。每一次微小的转向,每一次为规避路面障碍而做的停顿,都流畅得如同本能。我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的紧绷,以及那种与钢铁融为一体的专注。

车内,通讯成了我们与外界唯一的纽带,也是紧张的源泉。

“猎犬一号,前方一百米,道路左侧疑似障碍物。” 我透过指挥塔观察缝,努力分辨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收到。威廉,减速,靠右。”我转述命令。

“野牛注意,跟随‘艾玛’轨迹。”

“野牛明白。”

无线电里只有必要的、压到最低限度的信息交换。每一次通话指示灯那微弱的红光闪烁,都让我的心跳略微加速。沉默是金,但过长的沉默又让人不安,仿佛被这片黑暗彻底吞噬。

奥托在炮塔里,同样瞪大了眼睛,通过潜望镜紧张地搜索着两侧。炮塔极其缓慢地、几乎没有声音地左右转动着,像一只警惕的猫头鹰的头颅。他的呼吸声透过内部通讯器清晰可闻,有些急促。

“车长,”奥托突然低声报告,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一点钟方向,远处……有闪光,很微弱。”

我立刻举起望远镜,向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在遥远的、大概是河流对岸的天际线附近,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时隐时现的光点,像是手电筒,又像是香烟的头。

“保持观察,记录方位。”我回应道,同时将这个情况通过无线电通报给“野牛”和掷弹兵。无法判断那是波兰军队的哨位,还是同样在活动的我方其他单位,抑或只是错觉。黑暗放大了所有的不确定性。

我们继续前行,速度慢得令人心焦。每一片摇曳的树影,每一块路旁突兀的岩石,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威胁。风吹过田野,带来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偶尔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可能是烧焦物的气味。我们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履带碾压沙石的沙沙声,引擎低沉的嗡鸣,甚至是我们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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