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郊区的铁颚(1/2)

1941年11月19日,清晨六点过八分,莫斯科西北郊外,距离克里姆林宫直线距离四十七公里。

我推开“莱茵女儿”的舱盖时,世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色调——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某种停滞状态。雪暂时停了,但天空低垂如铅,云层压得仿佛伸手可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新的气味:不再是单纯的硝烟和泥土,而是混合了煤烟、燃烧的橡胶,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大城市的腐败甜腻。

我们停在一条冻土路的路肩上,前方是地图上标注为“希姆基”的莫斯科西北郊区。透过望远镜,我能看到城市的轮廓在地平线上逐渐清晰:不是想象中的高楼大厦,而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建筑群——工厂烟囱、居民楼、仓库、教堂尖顶,全都笼罩在晨雾和烟尘中。

“四十七公里,”威廉在驾驶舱里说,他的声音因长时间沉默而沙哑,“如果在高速公路上,不到一小时。”

“这里没有高速公路,”埃里希接口,他正用一块沾满油污的布擦拭瞄准镜,“只有这些。”

“这些”指的是我们前方的景象:一条勉强能称为道路的泥泞小径,两侧是半毁的篱笆和零星农舍,再往前,建筑逐渐密集,街道开始出现。这不是开阔的战场,不是我们熟悉的田野和森林。这是城市的边缘,是另一种战争的开端。

七点整,营部的命令到达:“我营作为第2装甲师先锋,今日任务:突破希姆基外围防线,建立桥头堡,为后续部队进入莫斯科市区创造条件。”

“桥头堡,”弗兰茨重复这个词,他左臂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重新包扎的绷带下隐约渗出血迹,“听起来像是要过河。”

“比喻而已,”我说,但心里清楚这个比喻的准确性——我们确实要渡过某种东西,从相对开阔的郊野,进入完全不同的城市战场。

七点三十分,我们开始推进。三辆还能作战的坦克——“莱茵女儿”和另外两辆四号f2——呈纵列前进,而不是我们习惯的横队。道路太窄,两侧建筑距离道路边缘不到十米。

最初的几百米相对平静。我们经过了几栋被遗弃的农舍,窗户破碎,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雪地上有杂乱的脚印,但都已冻结,至少是几天前的。

然后,第一道障碍出现了。

不是地雷,不是反坦克壕,而是更简单、更原始的东西:一辆有轨电车。

它横在道路中央,显然是被故意推倒的。车体锈迹斑斑,车窗全部破碎,但庞大的钢铁框架完全阻塞了道路。更糟糕的是,电车周围堆满了沙袋、家具和碎砖——一个临时但坚固的街垒。

“绕不过去,”威廉评估,“两侧建筑太近。”

“那就撞开它。”我命令。

威廉深吸一口气,推动操纵杆。“莱茵女儿”缓缓加速,撞向电车中部。

撞击的瞬间,钢铁与钢铁的尖啸撕裂了清晨的寂静。电车被撞得扭曲、移位,但没有完全让开道路。我们卡住了,坦克的前半部分挤进了电车车体下方。

“倒车!再撞!”

第二次撞击。这次电车终于被推开足够空间,但代价是我们的前装甲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左侧挡泥板完全扭曲。

我们挤了过去,继续前进。但街垒显然是个信号——苏军知道我们要来,而且准备好了。

八点零五分,第一轮袭击开始。

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两侧建筑的上层窗口。不是反坦克炮,而是更简单的东西:燃烧瓶。

第一个燃烧瓶从右侧二楼窗口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我们炮塔后部。火焰迅速蔓延,舔舐着装甲板。

“机枪!压制右侧建筑!”

埃里希转动炮塔,同轴机枪向窗口扫射。玻璃破碎,一个身影倒下。但更多燃烧瓶从其他窗口飞出。

“加速!离开这个区域!”

威廉猛推油门,坦克在狭窄街道上加速。燃烧瓶在我们周围炸开,有些击中装甲,有些落在前方路面,形成一道道火墙。

城市作战的第一课:垂直威胁。在开阔地带,威胁主要来自地面和水平方向。在这里,威胁来自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屋顶,每一处高地。

八点二十三分,我们到达第一个十字路口。这里视野稍开阔,但也意味着更多方向的威胁。

“停车,观察。”

坦克停在路口中央,炮塔缓缓转动,扫视四条延伸的街道。每条街都看似平静,但平静本身令人不安。

“车长,”埃里希突然说,“十点钟方向,那栋红色砖房的三楼窗户……窗帘在动。”

我举起望远镜。确实,那扇窗户的窗帘有轻微晃动,不是风吹的——附近没有足够的风。而且窗帘的颜色与建筑其他窗户不同,更新,更完整。

“观察哨,”我判断,“或者狙击手。”

“要开火吗?”

“不,标记位置,通知后续步兵。”

这就是城市战的第二课:你不能摧毁每一个可疑目标。弹药有限,而且无差别炮击会制造更多废墟,反而为防守方提供更多掩护。

我们继续前进,选择向右转,因为这条街道相对宽阔,两侧建筑距离较远。

错误的选择。

前进不到一百米,路面突然下陷。

不是坑洞,而是整个路面塌陷——下面可能是个老旧的下水道或地下室,被炮火震松,承受不住坦克重量。

“莱茵女儿”的前半部分陷入坑中,车体呈三十度角倾斜。炮管几乎触地。

“该死!”威廉猛踩油门,但履带空转,只扬起泥土和碎砖。

我们被困住了,在一条开阔街道中央,成为完美的靶子。

几乎在同时,苏军的反击开始了。

从前方一栋工厂建筑的屋顶,反坦克炮开火了。不是常见的45毫米炮,而是更大口径的——可能是缴获的德军50毫米炮。

第一发炮弹击中了我们倾斜的炮塔正面。装甲挡住了,但冲击力让整个坦克剧烈摇晃,倾斜角度进一步加大。

“炮塔转向!瞄准屋顶!”

“转不动!”埃里希吼道,“角度太大,液压系统失效!”

“威廉!能不能调整车体角度?”

“我在尝试!但履带没有抓地力!”

第二发炮弹。这次击中了车体前部,在装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裂纹如蜘蛛网般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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