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禽兽现状,时代的烙印(2/2)
那时候的贾家,虽然也穷,但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生气”。现在,那种气散了,只剩下破败和苟延残喘。
“许大茂呢?”林晓月问,“好久没见他了。”
“还在劳改农场。”林修远说,“上次建军叔提过一句,说他在里头也不安分,想走关系提前出来,没成功。算算日子,还得两三年。”
许大茂。
这个名字提起时,林家三口人的表情都淡了几分。
那个曾经奸猾算计、处处与林家作对的许大茂,如今在劳改农场里消磨时光。听说刚进去时还摆放映员的架子,被管教收拾了几次,现在老实了,但也彻底没了精气神,像个抽了骨头的皮囊。
“一大爷呢?”林晓月又问,“也好久没听见他说话了。”
李秀兰和儿子对视一眼。
易中海。
这个曾经四合院里说一不二、精于算计的一大爷,如今也老了。不是岁数上的老,是心气上的老。十年前那场风波,他虽然没受太大冲击,但亲眼目睹了多少人起起落落,多少算计落了空。他那一套“尊老爱幼”、“邻里互助”的道德大旗,在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尤其是养老计划彻底破产——他曾经看中的养老人选,傻柱被贾家拖垮,林修远压根不接茬,院里其他年轻人也各有各的打算。如今易中海和一大妈两个老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偶尔出来晒太阳,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浑浊。
“上个月,一大妈摔了一跤。”李秀兰低声说,“是修远给看的,骨头没事,但吓着了,躺了好几天。一大爷守在床边,一句话不说,就坐着。”
林晓月想象那个画面,心里有些发酸。
曾经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今也被岁月磨去了棱角。
屋里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的知了还在叫,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
林修远放下水杯,走到窗前,看着院子。
前院的石榴树结果了,青涩的小果子藏在绿叶间。中院的枣树也开花了,细碎的黄绿色小花,香味淡淡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
这座四合院,还是那座四合院。
但院里的人,都变了。
贾家破败,许大茂入狱,傻柱沧桑,易中海沉寂。曾经那些鸡飞狗跳、算计争斗,如今都像退潮后的沙滩,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痕迹。
而林家……
林修远回头,看着母亲和妹妹。
李秀兰低头继续做针线,神情平和。林晓月重新拿起笔,专注地看着书。炉子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壶嘴冒着白汽。
安稳,踏实,有希望。
这就是林家现在的样子。
不是大富大贵,不是权势滔天,而是一种经过风雨洗礼后的、根深蒂固的安稳。就像院子角落里那株老槐树,风吹过,雨打过,依然稳稳地站在那里,年年发新枝,岁岁长新叶。
“修远,”李秀兰忽然开口,“你爸今天回来说,厂里可能要调工资了。”
“好事。”林修远说。
“嗯。”李秀兰笑了,“他说,这次调完,咱家每个月能多十来块钱。攒一攒,过年给你和晓月添件新衣裳。”
林晓月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妈,我不要新衣裳,我想买几本参考书。”
“买,都买。”李秀兰眼里满是慈爱。
林修远也笑了。
这就是普通人的盼头。一点工资,一件新衣,几本书。简单,真实,温暖。
他想起洞天里那座世外桃源。很美,很安宁,但那终究是退路,是避风港。
真正的家,在这里。在这个有烟火气、有鸡毛蒜皮、有悲欢离合的四合院里。在这个母亲做着针线、妹妹看着书、父亲快要下班的黄昏里。
窗外的知了声渐渐弱了。
西边的天空染上淡淡的橘红,晚霞像被水晕开的胭脂,一层一层铺开。
胡同里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还有孩子们放学回家的笑闹声。
一天,又要过去了。
林修远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有晚饭的香气——不知谁家在做红烧肉,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十年风雨,十年蛰伏。
如今风雨渐歇,蛰伏将醒。
院里的禽兽们,各得各的因果,各受各的烙印。而林家,像一棵熬过寒冬的树,根扎得更深,叶长得更茂。
接下来,是该抽新枝、开新花的时候了。
林修远转身,对母亲和妹妹说:“妈,晓月,晚上咱们吃面条吧。我来和面。”
“好啊。”李秀兰笑着应道。
林晓月也放下书:“哥,我帮你擀面!”
夕阳的余晖洒进屋里,把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温柔地叠在一起。
窗外,四合院静静地立在暮色里。
砖瓦依旧,青石板依旧。
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各自走过了不同的十年。
有人沉沦,有人挣扎,有人沉寂。
也有人,稳稳地站住了脚,等待着新的黎明。
这就是时代。
它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裹挟着每一个人向前。有的被浪打翻,有的勉强浮沉,有的学会了游泳,甚至,学会了造自己的船。
林修远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面粉倒在盆里,加水,慢慢揉。
动作不紧不慢,力道均匀。
就像他这十年走过的路——
一步,一步。
踏实,坚定。
前路还长。
但至少,身后的家,稳了。
院里的风雨,也快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