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夕阳下的剪影,朦胧的心动(2/2)
路上行人更少了。偶尔有遛弯的老人,抄着手,慢慢走过。远处传来隐约的胡琴声,咿咿呀呀的,在寒冷的空气里传得很远。
两人走得很慢。
“你说,”苏嫣然轻声开口,“我们设计的脱粒机,真的能帮到农民吗?”
“能。”林修远说,“只要设计得好,用得顺手,就能。”
“可是……”苏嫣然顿了顿,“我有时候会想,我们坐在会议室里,画着图纸,讨论着结构,离真正的农村、真正的土地,还是太远了。”
她说得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像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林修远看着她。暮色中,她的脸有些模糊,但眼睛很亮,像暗夜里的星星。
“所以周局长说要下农村调研。”他说,“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我们就去。去地里看,去跟农民聊,去真的用用我们设计的机器。”
“嗯。”苏嫣然点点头,“那样才好。”
又走了一段,她忽然问:“林修远,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林修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用技术做点有用的事。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但至少,不能白学这一身本事。”
他说得很实在,没有豪言壮语,就是一个朴素的愿望。
苏嫣然听了,却点点头:“我觉得很好。技术就该用在有用的地方。”
“那你呢?”林修远问,“你想做什么?”
苏嫣然想了一会儿。湖面的冰反射着最后的天光,把她的脸映得有些朦胧。
“我想……”她说得很慢,“继续学机械,把设计做好。然后……如果有机会,我想教别人。教那些想学技术的女孩子,让她们知道,女孩子也能懂机器,也能设计东西。”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捋了捋,动作很轻。
林修远看着她。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和他认识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她聪明,但不炫耀;她认真,但不刻板;她有梦想,但脚踏实地。
更重要的是,她懂他——懂他那些没说出口的想法,懂他设计时那些细节的考量,懂他藏在冷静外表下的那份对“有用”的执着。
“你会是个好老师。”他说。
苏嫣然笑了:“那还早呢。我现在连学生都还没当好。”
“已经当得很好了。”林修远说,“陈师傅说过,教就是最好的学。你在教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更明白。”
这话是陈一手的原话。苏嫣然听了,眼睛又亮了一下:“陈大夫说得对。”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湖对岸的民居亮起了点点灯火,倒映在冰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子。远处的钟楼传来报时的钟声——五点了。
“该回去了。”林修远说。
“嗯。”苏嫣然应了一声,却没立刻动。
两人站在湖边,看着冰面上倒映的灯火。风有些大,吹得苏嫣然的围巾飘起来,她伸手按住。林修远站在她旁边,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很干净,很清新的味道。
“林修远。”苏嫣然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她说,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谢谢你……总是鼓励我。”
林修远转过头看她。暮色中,她的眼睛像两汪深潭,里面映着远处灯火的光,也映着他的影子。
“不用谢。”他说,“你本来就很好。”
这句话说得平淡,但苏嫣然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的流苏。
林修远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反而更尴尬。最终,他只是说:“走吧,再晚你妈该担心了。”
“嗯。”
两人转身往回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两个影子挨得很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时而分开,时而重叠。
谁也没再说话,但空气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冬夜里悄悄开放的花,安静,羞涩,但真实存在。
走到苏嫣然家所在的胡同时,天已经全黑了。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各家窗户透出的光,在地上投出一个个温暖的光斑。
“我到了。”苏嫣然在院门口停下。
“嗯。”林修远也停下脚步。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胡同里很安静,能听见某户人家炒菜的声音,滋啦滋啦的,还有孩子的笑声。
“那……下周见。”苏嫣然说。
“下周见。”林修远说。
苏嫣然转身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走进去,又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林修远也挥了挥手。
门关上了。
林修远站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胡同里的风吹过来,很冷,但他心里是暖的。那种暖很微妙,像冬日里喝了一口温热的茶,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他转身往回走。
月光出来了,清冷地洒在胡同的青石路面上。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孤单,但并不寂寞。
走到胡同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苏嫣然家的窗户亮着灯,昏黄的光从窗纸透出来,暖暖的。窗上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她,正在脱外套。
林修远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个冬夜,很冷。
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
不急,慢慢来。
就像洞天里的灵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在合适的温度、合适的光照下,一天天,一点点,长得更好。
而此刻,在现实的世界里,在1953年冬天的北京胡同里,两颗年轻的心,也在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并肩中,悄然靠近。
朦胧,但真实。
就像夕阳下的剪影,模糊了轮廓,却清晰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