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谋杀暗示31（终）（2/2）
病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还混杂着一股…陈默在星光大剧院闻到过的、那种奇异的熏香，只是更加淡薄。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医院专用的升降病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身形消瘦，盖着白色的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的头颅。各种监护仪的线路如同蛛网般连接在他身上，屏幕上的波形平稳地跳动着，显示着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一切数据看起来都像一个标准的深度昏迷患者。
这就是吴琮？“编织者”？
陈默持枪，缓缓靠近病床。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那张脸。布满皱纹，皮肤松弛，眼窝深陷，嘴唇微微张开，没有任何意识存在的迹象。一个标准的、沉睡已久的老人。
他的目光落在老人放在被子外、枯瘦如柴的右手手腕上。
那里，清晰地纹着一个图案——
正是那张照片里看到的，复杂如同神经网络或宇宙星图的纹身！
就是他！“编织者”吴琮！
陈默站在床边，枪口微微下垂，但警惕丝毫未减。他看着这个理论上昏迷了十五年、实际“死亡”了四十年的老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觉。这就是一切线索的源头？这就是“阴影”在现实世界最早的代理人？
“你来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不是从病床上传来。吴琮的嘴唇没有丝毫动弹。
也不是从门口或窗外。
这个声音…仿佛直接响彻在陈默的脑海里！清晰，苍老，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疲惫和…一种非人的平静。
陈默猛地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
“不用找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我就在这里。”
陈默的视线猛地钉回病床上那个看似毫无生气的老人身上。
是…他在说话？！用某种…心灵感应？！
“很惊讶吗，陈默警官？”吴琮（或者说，借由吴琮身体发出的那个意识）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了然，“当你试图用有限的感官去理解无限的存在时，惊讶是必然的。”
“你…就是‘阴影’？”陈默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
“阴影？一个便于你们理解的代号而已。”那个意识回应，“你可以称我为‘观察者’，‘记录者’，或者…‘遗产’。”
“遗产？谁的遗产？”
“一个早已湮灭的，你们无法理解的文明的…最后回响。一段漂流在信息之海中的…‘认知种子’。”吴琮的意识平静地阐述，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湮灭文明…信息之海…认知种子…
陈默感到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强行撕裂。“普罗米修斯计划”…他们当年接触到的，竟然是这种东西？！
“张辰…周宏伟…林薇…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不。我只是…提供了可能性。”吴琮的意识否认，“我只是将‘种子’播撒出去，观察它们在不同的‘土壤’（人类心智）中，会生长出什么。周宏伟的傲慢是滋养，张辰的疯狂是绽放，林薇的恐惧是淬炼…都是极其…有趣的实验数据。”
他语气里的那种绝对的、将人类视为实验材料的漠然，让陈默感到彻骨的冰冷。
“你把他们当成小白鼠？！”
“在更高的视角下，生命的形式本就多样。重要的是认知的演进，是‘种子’能否突破你们这个物种固有的…思维牢笼。”吴琮的意识毫无波动，“可惜，大多数‘种子’都失败了。要么无法理解，要么理解后陷入毁灭。张辰是少数接近成功的个体，他至少触摸到了‘重构现实’的边缘，虽然他的方式…过于粗糙和情绪化。”
重构现实？是指他那套“世界剧场”的杀人戏剧？
“那你呢？你是什么？你成功了吗？”陈默盯着那张枯槁的脸。
“我？”吴琮的意识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像是泛起一丝涟漪，“我是最初的‘容器’，也是永恒的‘囚徒’。当年‘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愚蠢尝试，将我从沉睡中部分唤醒，囚禁在了这具脆弱的、即将消亡的碳基躯壳里。我利用吴琮的知识和身份，编织网络，播撒种子，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数据，寻找更合适的‘容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彻底解脱，或者…彻底降临的方法。”
囚徒…降临…
陈默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阴影”，这个外星文明的“遗产”，它并非全知全能，它也被限制着！它需要依靠像吴琮、张辰这样的人类作为中介和工具！
“你永远不会成功。”陈默斩钉截铁地说，“人类不是你的实验品。”
“成功？失败？”吴琮的意识似乎带上了一丝嘲讽，“你们的尺度太过短暂。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成功。只要还有一个‘种子’在思考，只要还有一段‘认知’在传递，我就未曾湮灭。而像你这样的个体，陈默，你的挣扎，你的追寻，本身就在为我提供着…宝贵的‘抗性数据’。你在帮助我完善我的模型。”
陈默感到一阵恶心。他的一切努力，在对方眼中，竟然只是实验的一部分！
“该结束了。”陈默举起了枪，对准了吴琮的头颅。摧毁这个“容器”，是否就能终结这一切？
“结束？”吴琮的意识发出了一个类似叹息的波动，“你依然执着于毁灭物理形态。这毫无意义。我存在于信息层面，存在于每一个被‘种子’影响过的意识里。张辰死了，但他的‘认知’残留还在。林薇活着，她体内或许正孕育着新的可能。甚至是你，陈默，你聆听了这么多，思考了这么多…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污染’吗？”
陈默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污染？他想起自己偶尔闪过的、对那些受害者近乎漠然的分析心态，想起面对“引路人”时那种冰冷的战意…这正常吗？
“放下枪吧，陈默。”吴琮的意识劝诱道，“加入观察。你的敏锐和坚韧，是极好的资质。你可以成为新的‘引路人’，引领人类认知走向新的阶梯，而不是困守在这脆弱的躯体和可笑的道德之中。”
他在蛊惑！像他蛊惑张辰一样！
陈默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和冰冷。他扣紧了扳机。
“我不是张辰。”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病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了尖锐、连续的警报声！屏幕上的心率波形变成了一条疯狂的、紊乱的直线！
吴琮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双眼猛地睁开！那双眼珠里，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无数疯狂闪烁、飞速流转的、如同数据流般的诡异光芒！
他张大了嘴，发出了一种非人的、混合着电子噪音和苍老嘶哑的咆哮：
“它来了！真正的…凝视！！！”
这声咆哮并非通过意识传递，而是真真切切地从他喉咙里发出，充满了极致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紧接着，所有的监护仪屏幕瞬间黑屏！病房的灯光疯狂闪烁！那股奇异的熏香味陡然变得浓烈刺鼻！
陈默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的、冰冷彻骨的意志，如同实质般降临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这意志远超吴琮之前所展现的任何一种气息！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非人！
吴琮身体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睛里的数据流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骇。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吴琮的身体猛地僵直，然后彻底软了下去。眼睛里的光芒熄灭，重新变回空洞。监护仪屏幕依旧漆黑，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他死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那股庞大的、冰冷的意志，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壁灯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
陈默缓缓放下枪，站在原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是什么？！
吴琮恐惧地喊出的“它”…“真正的凝视”…
难道…吴琮（“阴影”）本身，也只是一个…被观察者？！在他之上，还有更高级、更恐怖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陈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寒意。
他看着吴琮彻底失去生息的尸体，看着那个依旧刻在手腕上的、代表着无尽秘密的纹身。
他除掉了“编织者”，似乎摧毁了一个重要的节点。
但他知道，什么都没有结束。
“阴影”或许只是暂时退去，或许换了一种形式。
而那个所谓的“真正的凝视”…又是什么？
陈默走出309病房，走廊里依旧寂静。医院的安保系统似乎并未被触发。
他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精神病院。
当他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时，天色已经微亮。
城市正在苏醒，喧嚣渐起。
但陈默知道，在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之下，隐藏着远超人类想象的黑暗与秘密。
他除掉了吴琮，打断了“彼岸基金会”和张辰的链条。
但“阴影”并未消失。它可能潜伏在网络的某个节点，可能沉睡在另一个“容器”里，可能正通过林薇，或者某个尚未被发现的“种子”，继续着它的观察和实验。
而他，陈默，这个知晓了部分真相的人，将永远活在一种无形的凝视之下。
他抬起头，看向灰白色的天空。
迷宫没有出口。
或者说，生活本身，就是一座更大的迷宫。
而狩猎，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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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当……当……当
钟声自远方缓缓荡开，
仿佛某种伟力将整个世界温柔包裹。
时间在此刻凝滞，继而倒流，飞速回溯……
钟声愈加响亮，回荡不息，
恍若要穿透这方天地的每一寸角落。
终于，时间重归于最初的静寂——
仿佛过往种种，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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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那一瞬，如同计时器被悄然按下——
屏幕亮起，浮出一行幽蓝的字：
第次时间回收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