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月藤心玉(2/2)
金丝绞缠的太极线圈轻轻环住她纤细的腕骨,触感微凉而柔韧。
坤卦黑檀盘稳稳地贴合在腕侧,盘心那尾白玉阳鱼牌,仿佛在倾听她跳动的脉搏。
“该你了。”她拿起盒中那条“白渊潜墨”,眼中带着期待和温柔,“戴左手腕。”
我伸出左手腕。
九颗白玉髓珠触手温润,带着一种天然的凉意。
当我捏着链子末端那枚悬垂着墨玉阴鱼坠的乾卦银环时,晓晓主动伸出了手:“我来帮你!”
她的指尖微凉,动作轻柔而专注地为我扣好搭扣。
白玉髓珠贴上我略微有些发烫的左手腕皮肤,悬垂的墨玉阴鱼坠轻轻晃动着,一股沁凉之感便如同夏日里掬起的一捧清泉,瞬间安抚了皮肤的燥热,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
“白渊潜墨……名字真好听。”晓晓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腕上温润的白玉髓珠链和那枚悬垂的墨玉阴鱼,“像沉静的溪流,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力量感。”
几乎就在两条手链都戴好的瞬间,一种奇妙的呼应感在我们之间悄然形成。
我腰间那枚以银夹扣固定、桑蚕丝隔片护着的墨黑阴鱼玉佩,与她颈间莹白阳鱼玉佩,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产生了某种无形的连接。
一股温和的、如同山涧清泉般的气息,在彼此之间无声地流淌、循环。
那并非物理上的触感,而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奇妙感应——一种清凉、沉静、彼此依存的默契。
藤架浓密的枝叶在我们头顶交织,月光艰难地穿过缝隙,在我们交叠的衣袖和紧靠的手臂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晓晓涂着淡粉指甲油的食指,轻轻按在了我左手腕突突跳动的脉搏上——那里正戴着“白渊潜墨”。
她的右手腕上,那串“玄穹缀曜”的黑玛瑙竹珠,正随着她自身脉搏的起伏,一下,又一下,极其轻微地触碰着我的皮肤。
那触感冰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而我腕上的白玉髓珠温润的光泽在月光下柔和地流转,悬垂的墨玉阴鱼坠安静地贴着手臂内侧。
在这绝对的寂静里,唯有彼此手腕上玉器偶尔极其轻微的触碰(竹珠碰皮肤,或玉坠轻晃),发出如同露珠滚落荷叶般细微的“叮”声。
这细微的声响,反而衬得夏夜更加宁静深远。
夏夜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藤叶背面,无数蚜虫正贪婪地吮吸着紫藤嫩茎的汁液,发出细微到极致、却又连绵不绝的“窸窸窣窣”声。
饱食后的蜜露从蚜虫尾部渗出,凝聚成珠,终于不堪重负,从叶尖或藤蔓上悄然滴落。
“嗒……嗒……嗒……”那声音清晰得如同计时,不疾不徐地敲打在藤架下的泥地上。
命运的丝线,在这样一个沁凉、宁静的夏夜,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拉紧。
它不再仅仅是情愫的牵连,更融入了血脉的共振与玉石的灵犀。
它坚韧得足以穿透即将到来的漫长分离时光,冰冷理性如钢弦,却又承载着彼此生命最灼热的烙印。
“……以上就是全省未来三天的天气情况。祝您晚安。” 一个清晰、刻板、毫无感情的播音女声,突兀地从远处某个亮着灯光的家属楼窗口里飘荡出来,划破了藤架下凝滞的静谧。那是《晚间天气预报》结束的声音。
晓晓按在我左手脉搏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是被那天气预报的播音惊醒,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抬起头,杏眼中所有的迷离都被一种清亮而坚定的光芒取代,清晰地映着我有些怔忡的脸。
“羽哥哥,”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块,带着沉甸甸的回响,“明天,我就要回油田一中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心中有些不舍,腰间墨玉阴鱼玉佩似乎感应到心绪,幽幽地渗出一丝微凉。
她仿佛没有察觉我的细微变化,语速平稳而清晰:“学校规定,每晚九点以后电话室开放。如果有事——很重要的事,”她强调着,目光灼灼,“我会在那个时间之后,给你打电话。”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如果……没有电话打来,”她的目光直视着我,带着温柔的托付与坚定的要求,“你就安心学习,早点休息。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守着电话等。”
“好的!我知道啦!不用替我操心!”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涌上我的心头,她似乎什么都想到了。
“每周五,下午七点,我会准时到家。周六周日两天,都在家休息。”她继续说着,像是在编织一张清晰的时间表,“周日下午,再返回一中。”
夜风吹过,撩动她旗袍下摆滚边的银丝,也拂起她颊边几缕碎发。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颈间那枚莹白的阳鱼玉佩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光晕。
“我们,”她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沉静的力量,“各自努力。”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敲打在心上。
“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她一字一顿,目光如同实质,穿透夜色落在我眼中,“咱们的目标——”
她清晰地吐出那四个承载着我们共同约定和父母期许的字眼:
“郑州大学!”
尾音落下,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
她收住了所有的话语,仿佛刚才那番交代耗尽了她积攒的力气。
她微微侧过头,将发顶轻轻地、带着无限依赖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发丝间残留的、极其淡薄的紫藤香气,丝丝缕缕地缭绕上来。
她右手腕上的“玄穹缀曜”,墨玉竹珠与金丝线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藤架深处,几点幽绿的萤火如同迷失的星子,在浓密的叶影间无声地明灭、游弋,划出短暂而飘忽的光痕。
“藤蔓爬再远,”她靠在我肩头,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又带着扎根般的笃定,“根扎一处土。”
月光无声流淌,流过她腕间那串新戴上的“玄穹缀曜”,黑玛瑙竹珠吸饱了清辉,愈发显得幽深内敛,坤卦盘里那尾小小的白玉阳鱼牌,鱼尾的碎钻映着纯粹的月色,温润而安宁。
我左手腕上的“白渊潜墨”,白玉髓珠的光泽也沉静下来,悬垂的墨玉阴鱼坠安稳地贴在皮肤上。
腰间墨玉阴鱼玉佩与颈间莹白阳鱼玉佩,隔着衣衫,那份彼此呼应的沁凉感如同夏夜最舒适的风,温柔地环绕着我们。
腕间的玉石,也仿佛与胸口的玉佩形成着无声的共鸣。
所有奇异的声响都沉入了夜的底层。唯有远处家属楼里隐约传来的电视关机声,和更远处油田矿区永不疲倦的机器低吼,构成了人间安稳的背景。
我们静静地依偎在老藤椅上,身下是露水浸透的木头,头顶是盘踞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证了无数聚散的老藤。
黑玛瑙链与白玉髓链在腕间相依,玄鱼与阳鱼在胸口、腰间和腕下低语。
夏夜的风,穿过藤蔓的缝隙,拂过少年与少女紧靠的肩头,带着紫藤豆荚的青涩气息和大地蒸腾的微热,将那句无声的誓言,一遍遍熨帖进彼此年轻而滚烫的骨骼里。
腕间与胸口的沁凉,是承诺的信物,也是前行的力量,在这即将别离的夏夜,无声地宣告着:此心如一,山海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