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焦痕里的婚纱与未凉的体温(2/2)
林秀莲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是!他叫小宇,去年还救了五个人……他总说,奶奶当年为了救他才被人说闲话,他要做个好人,把清白挣回来……”
这时,法庭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消防制服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肩章上的“特勤”二字格外醒目。他走到林秀莲面前,“啪”地敬了个礼:“奶奶,我来了。”
是林宇,市消防支队最年轻的特勤班长。他手里捧着个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林秀莲抱着襁褓中的他,背景是烧得只剩框架的婚纱店,她的裤腿还在往下滴着血,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这是我从奶奶的旧箱子里找到的。”林宇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查了当年的消防档案,起火点在东侧展台,而奶奶跳窗的位置在西侧后巷,中间隔着三道防火墙——如果她是故意纵火,怎么会被困在西侧?”他又拿出一份鉴定报告,“这是我托人对婚纱残骸做的检测,上面有煤油灯的灯芯纤维,没有汽油残留。”
赵桐权看着那对祖孙,突然想起重生前的那个雪夜。他路过消防队时,看到林宇背着氧气罐冲进火场,背影像极了当年抱着婴儿跳窗的林秀莲。那时林秀莲正蹲在警戒线外,手里攥着这块烧焦的襁褓布,嘴里念叨着“小宇要平安”。
“经审理查明,”赵桐权拿起法槌,声音清晰而有力,“林秀莲进入婚纱店系为救治突发疾病的婴儿,火灾系意外引发,其行为不构成纵火罪。现判决如下:撤销2001年对林秀莲的民事判决,驳回原告所有诉讼请求。”
法槌落下的瞬间,林宇上前抱住奶奶,林秀莲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十五年的委屈像被戳破的气球,全化作了压抑的哭声。她摸着孙子制服上的消防徽章,又摸了摸自己领口的梅花胸针——那是当年她和老伴的定情信物,老伴走得早,她一直戴着,总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张茂才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一沓钱:“这是……当年的损失,我爸骗了大家,这钱该还……”
林秀莲没接,只是看着林宇:“小宇,你看,奶奶没骗人。”
林宇擦了擦她的眼泪:“我知道,奶奶从来都不骗人。”
赵桐权合上卷宗时,发现最后一页粘着片干枯的梅花,是从林秀莲的胸针上掉下来的。他想起林秀莲刚才说的话:“当年跳窗时,这枚胸针勾住了婚纱的蕾丝,我以为丢了,后来在襁褓布里找到了——它就像个念想,告诉我熬着就有盼头。”
庭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落在那片梅花上,像给焦黑的往事镀上了层金边。赵桐权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1998-行字第091号”,照片上的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站在被查封的书店前,手里举着本《安徒生童话》。
他指尖拂过照片,想起这个案子:当年判定男人非法售卖盗版书籍,却没人知道那些“盗版书”其实是他手写的盲文版,为了给村里的盲童讲故事。
“下一个。”赵桐权轻声说,法槌在阳光下泛着光,像在应和着某种未说出口的承诺。那些藏在焦痕、泪痕、霉斑里的真相,总会在某个清晨或午后,被阳光轻轻掀开,露出底下从未凉透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