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褪色的药瓶与未凉的体温(2/2)

刘桂英突然哭出声:“是我对不起你啊张医生……那天警察问我‘是不是张医生加的药’,我男人躺在炕上人事不省,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顺着他们的话点头了……”她从蓝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枚银戒指,“这是老王生前给我打的,他说‘等张医生沉冤得雪,就把这个送他’,去年他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别忘了’……”

赵桐权调出县医院的药房台账复印件,上面明确记录:2008年3月,一批规格为“每片含安眠药10mg”的复方甘草片被误发至该村,而正常批次应为“每片2mg”。“当年的鉴定只测了总药量,没查药品批号。”他将台账推到张茂林面前,“你分发时没核对批号,确实有疏忽,但绝非故意投毒。”

张茂林的手抚过台账上的记录,指腹一遍遍摩挲着“误发”两个字,突然老泪纵横:“十五年……我就等这两个字啊……”他从药箱里拿出个褪色的红本本,是当年的行医资格证,照片上的青年穿着白大褂,笑得眉眼弯弯,“我爹临死前说‘医者仁心,不能让人戳后颈’,可我这十五年,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刘桂英颤巍巍地把银戒指递过去:“张医生,你收下吧,算我家老王给你赔罪。”

“不,”张茂林推回戒指,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膏,“这是我自己配的去疤膏,刘大姐你试试,看能不能让腿上的疤淡点。”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当年老王总说你爱美,夏天都不敢穿短裤……”

赵桐权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十五年前,他只看到“药瓶里的安眠药超标”“被害人妻子指证”,就匆匆下了结论,没去查药品来源,没细问刘桂英为何突然改口,更没注意张茂林药箱里那本写满“免费送药”的台账——上面记着他给孤寡老人垫付的药钱,给留守儿童送的退烧药,密密麻麻,比判决词里的“投毒”二字更像一个医生的模样。

“判决如下。”法槌落下时,赵桐权的声音有些发沉,“撤销原判决,宣告张茂林无罪;县医院因药品管理疏漏,赔偿张茂林精神损害抚慰金十万元;刘桂英因过失提供虚假证言,予以训诫。”

张茂林捧着行医资格证,用袖子一遍遍擦拭封面,仿佛要把十五年的灰都擦干净。刘桂英的轮椅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动,她回头看了眼窗台上的绿萝,叶片上的晨露滚落,像滴迟到的泪。

庭审结束后,赵桐权在卷宗扉页补了一行字:“药瓶里的剂量能测,人心的重量难量。别让一时的疏忽,压垮一个好人的一辈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字上,他忽然想起刘桂英说的话——老王临终前总念叨“药是治病的,不是害人的”,原来有些道理,比法条更该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