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瓦砾里的刻痕与未碎的匠心(2/2)
他从油布包里掏出块木雕残片,上面的“星”字虽缺了一角,却能看出流畅的刀法。“这是我爹当年教我的‘留筋法’,”耿老栓的手指抚过残片,“雕花木构件坏了,得顺着木纹留三分原材,将来修复才能接得上。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能请老专家来鉴定!”
法庭侧门被推开,文保所的退休老专家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捧着本《古建筑修缮图谱》。“老栓的手艺是祖传的,”老专家翻到祠堂结构图,“这‘三星高照’门楣我看过,确实是虫蛀到了根上,他保留的残片刚好能做修复样本。去年省里的文保项目,还用了他画的图纸呢。”
赵桐权想起重生前在修复现场见到的场景:耿老栓蹲在祠堂的横梁下,手里的刨子在新木料上滑动,木屑纷飞间,新雕的“福”字渐渐显形,与保留的旧门簪严丝合缝。他总说“修老东西就像给老人治病,得顺着性子来,不能硬来”。墙角堆着的旧砖瓦上,还留着他刻的编号,像给每个老构件都起了名字。
“判决如下。”赵桐权举起法槌,目光扫过庭内那些木雕残片、图纸、带着刻痕的青砖,突然想起耿老栓笔记本里写的话:“木头会老,但榫头的规矩不会老,就像人心,得有个准头。”
“耿老栓的行为系为保护文物进行的抢险加固,主观无损毁意图,且保留了主要构件。”法槌落下时,阳光透过高窗照在那块木雕残片上,“星”字的笔画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原判决撤销,宣告无罪。文保所需公开道歉,并聘请耿老栓为祠堂修复技术顾问。”
耿老栓拄着拐杖站起来时,枣木杖头的莲花与证物台上的青砖轻轻碰撞。他走到老专家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还木头一个清白。”
闭庭后,耿老栓的徒弟来接他,手里提着个工具箱,里面的錾子、刨子擦得锃亮。“师父,”年轻人笑着说,“祠堂的新梁干透了,就等您去落榫呢。”
木屑的清香漫开来时,赵桐权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2024-刑字第019号的照片上,女人站在被查封的酱菜坊前,手里举着个缺了口的坛子,坛沿还沾着褐色的酱渍——这是起“生产有毒食品”案,女人却坚称坛子里的“添加剂”是祖传的香料,说“老法子腌的酱菜,能放三年不坏,靠的不是毒药,是良心”。
“下一个。”他轻声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酱渍,粗糙的坛沿上,仿佛还留着无数双品尝过的嘴唇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