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褪色的船票与未沉的真相(2/2)

苏桂芝听到这话,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十八年了,她拖着病腿在码头摆摊,捡别人丢弃的海鲜,就为了攒钱上访,现在终于有人说“不是意外”,积压的委屈像开闸的潮水,再也堵不住。

赵桐权调出当年的船员考勤表,三副的名字旁标注着“2005年8月15日离职,去向不明”。而轮渡公司的财务账上,在事故发生后第三天,有一笔五万元的“遣散费”汇往了一个陌生账户,收款人信息被刻意涂抹,却能辨认出开户行是长山岛信用社。

“三副为什么突然离职?这笔钱又付给了谁?”赵桐权的目光像探照灯,照亮被告席上的慌乱,“更重要的是,周海生的遗物里有张纸条,写着‘油舱有问题’——后来的海事检查显示,那艘轮渡的油舱存在严重泄漏,为了逃避处罚,公司在靠岸前紧急转移漏油,而周海生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铁证面前,轮渡公司经理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桐权看向苏桂芝膝盖上的铜哨,想起老周的葬礼上,苏桂芝把哨子扔进海里,说“老周,你要是冤死的,就吹声哨子让我听听”。那天风很大,海浪卷走了哨子,却卷不走一个妻子的执念。

“判决如下。”法槌落下时,声音在庭内久久回荡,“撤销原判决,轮渡公司赔偿原告各项损失共计92万元,并公开向苏桂芝及其丈夫周海生道歉;将三副涉嫌故意杀人、公司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的线索移交公安机关。”

庭审结束后,苏桂芝让女儿把船票和铜哨放进玻璃罩,摆在丈夫的遗像前。“老周,”她对着遗像轻声说,“听见了吗?不是你自己跳的,是他们害你……”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铜哨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老周在海里吹了十八年的哨音,终于传到了岸上。

赵桐权走出法庭时,看见苏桂芝的女儿推着轮椅,沿着海边慢慢走,蓝布包在风中轻轻晃动。他知道,这迟到十八年的正义,会随着海浪传到海底,告诉长眠的人:你的哨子没哑,你的冤屈,有人听见了。

回到办公室,赵桐权在十八年前的卷宗扉页写下:“大海或许能吞没船票,却吞不掉真相;时光或许能模糊字迹,却模糊不了执念。”窗外的海鸥掠过海面,发出清亮的叫声,像在应和这迟来的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