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褪色的奖状与未凉的热血(2/2)
被告席上,机械厂现任厂长脸色铁青。十年前的厂长已经去世,他本以为旧案重审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周桂兰能拿出这些证据。“这些检修单没有公章,录音也可能是伪造的!”他强辩道。
“公章在这儿。”赵桐权调出一份文件,是他根据重生记忆,在工厂旧档案柜里找到的维修组日志。日志上清楚记录着“安全栓申请更换”的审批流程,厂长的签字龙飞凤舞,却在“同意”二字上划了个叉,旁边写着“缓”。“至于录音,”他看向技术鉴定人员,“鉴定结果显示,音频未经过剪辑,说话人确为王建军和维修组老李。”
周桂兰突然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只是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劳动模范”奖状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男人出事那天,右手断了三根手指,”她哽咽着,“他醒来第一件事就问‘机器没坏吧’,我当时恨他傻,现在才知道,他是怕被厂里赖上……”
赵桐权的指尖划过十年前的判决书,上面有他当年抄写的庭审记录,字字句句都在为工厂辩护。那时他只看到“操作失误”的表面,却没看到一个老工人对机器的爱惜,没看到工厂为了赶工期漠视安全的贪婪,更没看到周桂兰这十年,靠在菜市场捡菜叶、打零工养活伤残的丈夫和上学的儿子。
“被告,”赵桐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你们提供的检修记录是伪造的,证人证词是串供的,明知机器存在安全隐患却强行开工,属于重大过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桂兰手里的奖状,“王建军的‘连续五年无事故’,不是运气,是他对机器的敬畏;而你们的‘赶工期’,是对生命的漠视。”
法槌落下前,赵桐权看向周桂兰,轻声说:“您丈夫的奖状,没白得。”
周桂兰捧着奖状,突然对着赵桐权深深鞠了一躬。阳光透过法庭的高窗照进来,落在奖状的金箔残片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子。赵桐权想起重生前,周桂兰的丈夫在贫病中去世,临死前还攥着那张褪色的奖状,说“厂里总会给个说法”。现在,说法来了,虽然晚了十年,但终究没让那点热血彻底凉透。
宣判结束后,周桂兰小心翼翼地把奖状叠好,放进蓝布包袱。赵桐权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案子的重审,不仅是为了纠正法律的偏差,更是为了守护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坚持——一个妻子对丈夫的信任,一个工人对责任的坚守,还有那些不该被辜负的、滚烫的热血。
他回到办公室,在十年前的卷宗上补了一行字:“劳模的价值,不在于奖状有多亮,而在于有人记得他为何值得这份荣誉。”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字迹上,像给那段迟到的正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