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孤城断炊烟（1）（2/2）

一个伙头兵用巨大的铁勺搅动着浓汤，费力地捞起一块带肉的骨头，丢进旁边一个巨大的木盆里。早已围拢在周围的梁军军士们，眼珠通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死死盯着那木盆。没有命令，没有秩序，只有最原始的饥饿本能驱使着他们。当伙头兵刚退开一步，人群便如同饿狼般猛地扑了上去。无数双脏污、冻裂的手疯狂地抓向盆中那些滚烫的、带着零星肉丝的马骨。

“我的！滚开！”

“放手！老子先拿到的！”

“啊——！”

一声惨叫，一个瘦弱的军士被推搡倒地，瞬间被无数只脚踩踏过去。

哄抢！撕打！咒骂！惨叫声在弥漫着肉香的校场上响起，比城外的厮杀更显绝望和疯狂。一个抢到半块带肉肋骨的军士，不顾烫伤，立刻将骨头塞进嘴里，用尽力气撕咬着上面坚韧的筋膜和微乎其微的肉丝，发出如同野兽啃噬骨头的“咔嚓”声，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油污从他肮脏的脸上不断滚落。

安彦之猛地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腮帮子剧烈地抽搐。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片混乱的修罗场，目光投向校场另一侧。那里，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在梁军军士皮鞭的驱赶下，正麻木地将一堆堆冻硬的土块、碎石，还有从城内各处强行拆下的门板、房梁、甚至棺材板，抬上简易的木架车。他们眼神空洞，脚步虚浮，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在寒冷的空气中拉出长长的白气。鞭子抽打在破旧的棉袄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道道血痕。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实在支撑不住，脚下一软，连人带肩上的土块栽倒在地，旁边的梁军军士骂骂咧咧，举起鞭子就要抽下。

“够了！”

安彦之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那军士的手僵在半空，畏惧地退开。安彦之走过去，看着地上蜷缩着、痛苦喘息的老者，又看看周围那些同样濒临极限的民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沙哑：“扶他起来…歇息片刻。”他知道，这些民夫，已是维系这座孤城运转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榨干了他们，城墙也将无人再守。

工坊区的景象与校场的混乱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数十座熔炉喷吐着炽热的火舌，将冬日的严寒隔绝在外。铁匠们赤裸的上身布满烫伤的疤痕，汗水刚渗出就被高温蒸干，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他们抡动铁锤的节奏整齐划一，每一次敲击都让通红的铁块迸溅出耀眼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