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满月宴惊变(1/2)
周六的县城,阳光难得挣脱云层的束缚,给青灰的街道镀上一层浅淡的暖意。
县国营饭店门口却比这春日暖阳还要热闹几分,平日里相对冷清的台阶下,此刻挤满了往来的宾客,欢声笑语与自行车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县城的宁静。
朱兴安为了这场满月酒,显然是下了血本。饭店门口张贴着大红的“喜”字,边缘缀着细碎的金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门楣上挂着两串红彤彤的鞭炮,尚未点燃,却已透着十足的喜庆架势。
她包下了饭店里最大的一个包厢,连带着门口的走廊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特意请人用彩纸扎了几个简单的纸花,挂在门框两侧,添了几分热闹。
进出的宾客衣着大多体面,男士们多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或的确良衬衫,女士们则穿着色彩鲜亮的外套,有的还烫了头发,脸上都带着程式化的应酬笑容,相互寒暄着“恭喜恭喜”“孩子真俊”。
空气中弥漫着饭店后厨飘来的饭菜香气,混合着宾客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和烟草味,构成一种浮于表面的喜庆,热闹得有些不真切。
何家一行人也准时到了。何天能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拘谨;李秀兰则穿了件藏青色的灯芯绒外套,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给孩子准备的小礼物。
两人身后跟着何承平、何启平、何虹平姐弟三人,承平沉稳,启平好奇地东张西望,虹平则显得格外沉静,眼神里带着几分疏离的观察。
不远处,何天培和水双凤也带着儿女们来了。何天培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水双凤则打扮得干净利落,不时叮嘱几个小的孩子们别乱跑。
作为朱兴安的父母,朱父朱母自然是这场宴席的重要长辈,也被请了过来。
朱母穿着一件簇新的深紫色上衣,头发抹了头油,梳得光溜溜的,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仿佛这场满月酒是她自己的荣耀。
至于何天佑一家,刘玉兰早就惦记着这场热闹,想着能蹭顿好饭,还能看看朱兴安的新日子,可张翠花嫌她平日里爱搬弄是非、上不得台面,怕她在这种场合丢人现眼,硬是没让她来。
何青萍则依旧被留在老宅看家,对于这种热闹场合,她本就兴致缺缺,留在安静的老宅里,反而更合她的心意。
走进包厢,里面的布置更是花团锦簇,与饭店朴素的整体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张巨大的圆桌占据了包厢的核心位置,桌面上铺着崭新的红色塑料桌布,边角整齐地垂下来,没有一丝褶皱。
桌子中间摆着一个白瓷盘子,里面装满了瓜子、花生和各色水果糖,旁边还放着几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和橘子,散发着清新的果香。
墙壁上贴着几张寓意吉祥的年画,画着胖娃娃抱鲤鱼的图案,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老式的暖水瓶,冒着淡淡的热气。
朱兴安穿着一件崭新的红格子列宁装,领口和袖口都熨烫得十分平整,衬得她气色红润。
她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用一根黑色的发夹固定在脑后,脸上还特意涂了淡淡的胭脂,显得格外精神。
她怀里抱着一个裹在大红襁褓里的婴儿,襁褓上绣着简单的“长命百岁”字样,正站在门口热情地迎客,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还有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幸福模样,逢人便笑着说“快请进,里面坐”。
刘伟站在她身边,穿着一件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体面衣服,显然是特意为了这场宴席准备的。
他脸上也带着笑,时不时附和着朱兴安招呼宾客,但那笑容有些僵硬,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勉强,像是强撑着完成一场不得不应付的任务。
何家人被服务员引到靠里的位置坐下。何虹平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宾客,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有父亲车队的同事,也有母亲认识的街坊邻居,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估计是刘伟那边的亲戚,或是朱兴安离婚后新结交的朋友。
包厢里的气氛看似热烈,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声音此起彼伏,但细看之下,不少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探究和看好戏的意味。
毕竟,朱兴安当初为了和刘伟在一起,不惜抛夫弃子,闹得满城风雨,她和刘伟的这段感情,在县城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这场满月酒,自然成了众人窥探他们新生活的窗口。
“排场倒是不小。”水双凤凑到李秀兰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明显的褒贬,却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在这个物资尚且匮乏的年代,能在国营饭店包下这么大的包厢,摆上这么一桌宴席,确实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李秀兰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朱兴安怀里那个熟睡的孩子身上。孩子小小的,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格外娇弱。
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孩子是无辜的,生来就该被呵护,只是生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里,父母的关系又如此特殊,这孩子未来的路,恐怕也不会好走。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服务员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硬菜被陆续摆上桌: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块头硕大,肥瘦相间,上面还撒着几粒葱花;整只炖得酥烂的土鸡,鸡皮金黄,汤汁浓郁,轻轻一扯就能脱骨;外焦里嫩的糖醋鲤鱼,浇着酸甜的酱汁,造型别致,像是跃龙门的模样;还有寓意吉祥的四喜丸子,圆润饱满,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这一桌酒席在当时堪称豪华,引得在场的宾客们啧啧称赞,纷纷拿起筷子,大口地品尝起来。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响和宾客们的赞叹声,场面倒是其乐融融,颇有几分宾主尽欢的架势。
朱兴安抱着孩子,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真的拥有了全世界最幸福的生活。
然而,就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达到最热烈的时候,包厢那扇厚重的棉门帘被人猛地掀开了!“哗啦”一声,打破了包厢里的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人,一对老夫妻,还有两个瘦弱的孩子。那对老夫妻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棉袄的布料已经磨得发亮,袖口和领口都有些破损,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衬。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皱纹深刻,像是被岁月的刀子刻过一般,眼神里带着几分局促不安,更多的却是一种豁出去的愤怒,直直地盯着包厢里的人。
他们身边,站着一个九岁多的女孩和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女孩身形单薄,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外套,长度几乎到了膝盖,袖口卷了好几圈,依旧显得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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