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春寒料峭,家宅暗流(1/2)
时间如同指间沙,在悲伤与压抑中悄然流逝了两个多月。
凛冽的寒冬终于退去,墙角的残雪消融成一滩滩水渍,顺着墙根蜿蜒流淌,在泥土里洇出深色的痕迹。
院子里的泥土渐渐解冻,踩上去软乎乎的带着湿气,院角的老柳树像是睡醒了一般,枝条上抽出点点嫩绿的新芽,风一吹,便轻轻晃悠着,添了几分生机。
田野间更是褪去了冬日的萧瑟,麦田里泛出淡淡的青意,不知名的小草顶着露珠探出脑袋,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
然而,春日的暖阳似乎并未完全照进何家某些人的心里,尤其是刚刚经历巨创的三房。
钢厂家属院那间逼仄的屋子,一度如同冰窖般阴冷压抑,如今竟显出几分异样的“秩序”来。
叶春燕出了月子就把闺女们接回家了,她这个月子坐得支离破碎,没有片刻的安宁。即便两个妯娌水双凤李秀兰和娘家送来不少吃食补品,可惜叶春燕依旧面色蜡黄,消瘦下去。
可她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哭哭啼啼,也没了那场悲剧后短暂的疯癫痴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身了,身上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动作利落地拿起扫帚打扫屋子。
地板被她擦得锃亮,连墙角的蛛网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炕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边角对齐,像是部队里训练过一般;脏衣服攒了一盆,她端到院子里,蹲在井边,哗啦啦地舀起凉水,就着皂角卖力地搓洗起来。
初春的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冻得她的手通红肿胀,可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搓洗、拧干的动作。
“来儿,把这筐煤块搬到厨房去,码整齐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女儿来儿十二岁,身形瘦弱,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闻言立刻点点头,吃力地拖着装满煤块的竹筐往厨房挪。
竹筐磨得她的小胳膊生疼,可她不敢吭声,只是咬着牙加快脚步。
“念儿,去烧锅热水,等会儿给迎儿和盼儿儿洗脸,再把昨天换下的尿布洗了。”叶春燕又转向二女儿,语气依旧平淡。
念儿十岁,个子比灶台高不了多少,闻言乖乖地走到灶台边,踮着脚尖往灶膛里添柴。
火苗舔舐着锅底,映得她的小脸通红,可她的眼神里满是冷漠,生怕做错了什么惹母亲不高兴。
对于依旧萎靡不振的何天良,叶春燕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自从小女儿小六和五女儿招儿连着没了,何天良就彻底垮了,整日沉浸在酒后失女的阴影和无尽的愧疚中。
他总觉得是自己那天喝多了酒,没能看好孩子,才让小六被自己压着,没了性命,连带着老五招儿被吓到才高烧不退也没能保住。
这份愧疚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抬不起头来。
以前的叶春燕,面对这样的何天良,要么是哭天抢地的抱怨,要么是歇斯底里的打骂,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说了。
何天良下班回家,默默上交工资,她就接过钱,仔细数一遍,然后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锁起来,精打细算地安排着家里的开销。
家里的米、面、油都由她亲自掌管,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偶尔何天良忍不住酒瘾,偷偷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吐得一塌糊涂,叶春燕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激烈对抗,只是静静地等他吐完,然后拿来扫帚和抹布,面无表情地清理干净。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租客。
何天良被她这种态度弄得更加愧疚不安,他宁愿叶春燕骂他、打他,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冷漠。
他知道自己理亏,手里捏着害死女儿的把柄,在叶春燕面前彻底失去了底气,往日里在家说一不二的劲头荡然无存,变得唯唯诺诺。
叶春燕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骂鸡。
这个家,在经历了惨痛的死亡和崩溃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达成了表面上的“平静”。
叶春燕,这个曾经被忽视、被家暴、被逼至疯魔的女人,竟在悲剧的废墟上,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牢牢掌控了家里的经济和生活大权。
来儿和盼儿之前被送到了大伯何天能家暂住,如今也被叶春燕接了回来。
回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两个孩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们默默接受着母亲的指派,白天干活,晚上还要照顾两个姐妹。
四女儿迎儿在那场悲剧后就失语了,眼神总是惊惶不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稍微一点动静就会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角。
老二念儿精神受了刺激,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会突然惊醒,哭闹不止,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妹妹”“水”,每次都要来儿哄好久才能再次入睡。
这个家,活着的四个女孩,如同四株在巨石缝隙中艰难生长的小草,沉默而顽强。
她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吃着最简单的粗粮,却依然努力地活着。只是那过早经历的苦难,在她们心里刻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让她们的眼神里少了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多了与年龄不符的早熟和忧郁。
何家三房的情况似乎“逆转”了,但这种逆转建立在两条幼小生命的逝去和所有幸存者心灵重创的基础上,显得格外沉重和悲凉。
这诡异的变化,自然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何家老宅里,西屋的灯光昏黄,刘玉兰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上一针。她侧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见男人何天佑从外面回来,立刻放下针线,凑了过去,语气里充满了酸意和一种莫名的恐惧:“啧啧,你可算回来了,跟你说个事儿。”
何天佑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口问道:“啥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还能啥事儿,就是你那三弟妹呗!”刘玉兰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不屑和猜忌,“你看三嫂现在那样子,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每天该干活干活,说话还挺硬气,把老三拿捏得死死的。谁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以前闹死闹活,跟老三打得鸡飞狗跳,现在倒好,死了俩丫头,她反而成了当家的了?”
她顿了顿,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接着说道:“我看啊,她就是心毒!连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都……都舍得……”
后面的话她没敢明说,但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显然是对叶春燕是否真的无辜心存极大的怀疑。
毕竟那天孩子出事,只有叶春燕在里屋,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何天良又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这女人狠起来,真是没边了!”刘玉兰啧啧感叹,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以前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深。借着孩子的死,把家里的大权都攥在手里了,老三现在跟个受气包似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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