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相亲诡事(2/2)
“因我心无贪念,只求护族。”外婆答,声音平静却坚定。
金蚕轻叹:“可你终将付出代价。”
画面一转,是外婆临终前的夜晚。她躺在藤椅上,手中握着一只空瓷瓶,瓶口残留着淡金色的黏液——那是金蚕最后一次蜕壳的痕迹。她将陆左的生辰八字与金蚕蛊封入命格,低声呢喃:“阿左,金蚕不属任何人,它只认‘守山之人’。杨家贪权,王婆守规,而你……是你自己。记住,若银项圈现,便是劫起之时。”
幻象消散,陆左猛然睁眼,泪水已滑落脸颊。他低头,发现金蚕茧已裂开一道细缝,一只金光熠熠的幼蚕正缓缓探出头,触角轻点他的掌心,仿佛在确认宿主,又像在传递某种古老的讯息。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语言,而是意念,深沉而悠远,“我等了九十年,等一个不愿为王的人。”
陆左颤抖着问:“你……真是金蚕蛊?”
“蛊?不。”金蚕缓缓爬入他掌心,融入金纹之中,声音在他识海中回荡,“我是‘山灵’,是苗疆大地的守望者。你们称我为蛊,实则,我是被封印的神。百年前,杨氏先祖妄图以血祭强行掌控我,引发山崩,死伤无数。我自愿被封,以九十年为周期,择主而侍。若遇纯心者,可续封印;若逢贪欲者,天地同焚。”
就在此时,祭坛四周的蛊纹突然亮起,黑岩表面浮现出一行行古老文字,如血刻就,泛着幽光:
陆左猛然明白——金蚕并非普通蛊虫,而是被封印的远古灵体,每九十年需经历一次“蜕壳”,若无人能通过“试心”,它将被强行夺走,引发山崩地裂,苗疆将沦为死地。而外婆,正是上一任“守山之人”,她以命为契,延缓了金蚕的第九次蜕壳,将希望寄托于陆左。
“所以……外婆的死,不是自然?”陆左喃喃,声音沙哑。
“她是自愿的。”金蚕的声音低沉而悲悯,“她知道杨宇会来,知道你必须成长。现在,你已觉醒,但劫难未过——杨宇不会罢休,他已唤醒‘祖蛊’,若不阻止他,整个苗疆将被吞噬。”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凄厉的嘶吼声,像是野兽,又像是人声,夹杂着蛊虫啃噬血肉的声响。陆左抬头,看见远处村寨上空升起一团浓稠的血雾,雾中隐约有巨大蛊虫的轮廓在蠕动,形如蜈蚣,却生着三对银翅,正是“祖蛊”的真身。
“祖蛊……苏醒了?”陆左心头一沉,掌心金纹灼热如焚。
“杨宇用王婆的血解开了封印。”金蚕道,声音中透着一丝愤怒,“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祖蛊只认‘祭品’,不认‘主人’。一旦它吞噬足够生命,便会反噬操控者,将整个苗疆化为蛊域。”
陆左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他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外婆的遗愿,为了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为了那些还在睡梦中的村民。
他缓缓站起,面向血雾弥漫的村寨,低声说:“外婆,我懂了。守山之人,不是为了永生,而是为了……守护。”
金蚕在他掌心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忽然,他感到一股暖流自心口涌出,蔓延至四肢百骸,眼前的世界变得不同——他能看见空气中流动的蛊气,能听见草木的低语,能感知到远处生命的气息。他的双眼泛起淡淡的金光,仿佛能看穿迷雾与谎言。
风起,云涌,金蚕之光,照亮山径。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战斗,不再只是关于一条银项圈、一场相亲、一段恩怨,而是关于信仰与背叛、守护与毁灭、人性与神性的终极较量。
他迈步下山,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身后,祭坛的黑岩缓缓沉入地下,蛊纹消失,仿佛从未存在。唯有那缕金光,始终缠绕在他指尖,如誓约,如宿命。
四、祖蛊之乱——王婆的终局
血雾如幕,浓稠得仿佛凝固的鲜血,沉沉压在中仰苗寨的上空。夜空被染成暗红色,星辰隐没,连月光也被吞噬,仿佛天穹也在流血。村中犬吠绝迹,鸡鸭无声,唯有风穿过吊脚楼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大地在哀悼。祖蛊的嘶吼自杨家老宅方向传来,时而如虎啸裂山,时而如婴啼泣血,每一次震动,都让地面微微颤抖,墙角的蛊罐纷纷爆裂,爬出无数扭曲的幼蛊,它们没有意识,只知吞噬,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石板龟裂。
王婆跪在自家堂屋的中央,身前摆着三十六枚龟甲,皆由百年老龟背甲制成,表面刻着古老的占卜文,是苗疆最古老的“天机卜”。她的银发散乱,脸上布满血痕,左手已被祖蛊的毒牙咬去三指,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蛊毒正顺着血脉蔓延,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可她仍强撑着,用仅剩的右手颤抖地排列龟甲,口中念念有词:“……天不绝我苗疆,地不弃我守山人……陆左将至,金蚕归位,封印可续……若我命尽,愿化青烟,护此一方……”
她的声音微弱,却字字如钉,敲在寂静的夜里。
忽然,堂屋的门被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扑入,正是被蛊毒彻底侵蚀的杨宇。他双眼赤红如血,皮肤下有虫影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蛊虫在皮下穿梭,嘴角溢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王婆……金蚕……交出来!我知道你藏了线索!交出来!”
王婆缓缓抬头,眼中竟无惧色,只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悲悯:“杨家子孙,你已不是你。祖蛊已噬你心神,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祖父当年妄图以血祭掌控山灵,引发山崩,死伤千人,你今日重蹈覆辙,是想让中仰彻底沦为蛊域吗?”
“少废话!”杨宇怒吼,双目暴突,猛地扑上,一把掐住王婆的喉咙。他的手指如铁钳,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王婆胸前的骨笛突然发出一声清鸣,如凤唳九天,一道青光自她心口迸发,如剑光般直刺杨宇眉心。
“啊——!”杨宇惨叫一声,被震退数步,踉跄撞在墙上,嘴角溢出黑血。
“你……你竟以命养笛?”他惊恐地望着王婆,声音颤抖,“这骨笛……是你师姐的遗物,她当年为封印祖蛊而死,你竟一直用精血滋养它?”
王婆缓缓站起,尽管身形佝偻,白发如霜,却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她抚过骨笛,轻声道:“我守中仰七十年,从不是为了活命。骨笛是我师姐临终所托,为的就是今日——以我之血,封你之魂。你既不回头,我便替天行道。”
她将骨笛横于唇边,吹响了一曲从未有人听过的调子。那调子低沉而苍凉,像是大地的叹息,又像是远古的召唤。每一个音符都带着血的重量,每一个节拍都似在撕裂灵魂。随着笛声响起,村中所有蛊罐同时震颤,无数蛊虫自罐中爬出——有金蚕、有蛇蛊、有蜈蚣蛊、有蜘蛛蛊……它们不再攻击人类,而是朝着祭坛方向缓缓爬行,井然有序,仿佛在朝圣,在归位。
“你……你在召唤‘万蛊归心’?”杨宇怒吼,想要阻止,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祖蛊在他体内疯狂躁动,与骨笛之声产生共鸣,竟开始反噬他的意识。他感到自己的思维被撕裂,记忆被吞噬,仿佛有无数虫牙在啃噬他的大脑。
王婆继续吹奏,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衣襟。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使命。骨笛之力需以命相祭,一旦吹响,吹笛者必死,但可短暂唤醒所有正统苗蛊的本源意志,压制邪蛊,为守山之人争取封印的时间。
笛声渐强,血雾开始翻涌,祖蛊的轮廓在空中扭曲,发出痛苦的咆哮。它感知到了威胁——那笛声,正是它千年前被封印时的镇压之音,是它永恒的梦魇。
就在笛声达到最高潮的瞬间,王婆猛然将骨笛插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笛身,笛孔中竟流出金色的液体,如泪。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念道:“以我之命,换苗疆一线生机!封——!”
“轰——”
一声巨响,仿佛天地共鸣。王婆的身体化作点点青光,缓缓升腾,如同萤火汇聚,最终融入夜空,化作一颗微弱的星辰,静静悬于祭坛之上,光芒虽弱,却永不熄灭。
而祖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骤然收缩,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回地底。血雾迅速消散,村中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唯有风中还残留着蛊虫的腥气。
陆左赶到时,只看见王婆的遗蜕——她盘坐于堂屋中央,面容安详,双手交叠于膝上,手中仍握着断裂的骨笛。四周的龟甲已全部碎裂,唯有一枚完好,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守山”。
他跪在王婆面前,久久不语。掌心的金纹微微发烫,金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她以命换命,为你争取了时间。但祖蛊未灭,杨宇未死,真正的封印,还需你亲自完成。王婆的牺牲,不是终点,而是钥匙——她用生命打开了‘山灵封印’的最后一道门。”
陆左低头,看见王婆脚边有一行用血写下的小字:“阿左,笛碎,心不碎。守山之人,不在命格,在心。”
他闭上眼,泪水滑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逃离山村的青年。他是最后的守山之人,也是唯一的希望。
风起,笛声仿佛仍在耳畔回响。
他站起身,望向祭坛方向,低声说:“王婆,外婆,我来了。这一次,换我来守。”
他拾起骨笛残片,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那残片仍在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王婆的体温与意志。
远处,天边泛起一丝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中仰苗寨的劫难,远未结束。
而陆左知道,他已不能再退。
终、黎明封印——守山之誓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如纱,轻轻笼罩着中仰苗寨。昨夜的血雨腥风仿佛一场噩梦,渐渐退去,可残破的屋檐、焦黑的蛊罐、地上的血迹,都在无声诉说着那场祖蛊之乱的惨烈。村中静得可怕,连平日最早啼鸣的公鸡也未敢出声。唯有山风穿过吊脚楼的缝隙,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大地在哀悼。王婆化作的星辰仍悬于祭坛上空,微光闪烁,如同守望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片她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陆左站在王婆的遗蜕前,久久未动。晨风拂过,吹起他残破的衣角,怀中的骨笛残片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他闭上眼,王婆最后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阿左,笛碎,心不碎。守山之人,不在命格,在心。”
他终于明白,守山,不是血脉的传承,而是信念的延续。王婆用七十年的孤寂,用最后的牺牲,为他铺就了这条路。她不是死于蛊毒,而是死于责任——死于对苗疆的爱。
他缓缓起身,将王婆的遗蜕轻轻覆盖以素布,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熟睡的亲人。他跪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这是苗疆最庄重的祭礼,只献给真正的“守山者”。礼毕,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如铁。
他一步一步,朝后山祭坛走去。脚下的石阶布满青苔,每一步都沉重如山。石阶两侧,曾是王婆亲手种下的“守山草”,如今已被蛊毒侵蚀,枯黄倒伏。可就在他走过之后,那些草竟微微泛起绿意,仿佛在回应他的意志。
他知道,这不仅是通往祭坛的路,更是通往命运的路。
祭坛之上,黑岩石台静静矗立,蛊纹在晨光中泛着幽光,如同沉睡的巨兽之眼。金蚕茧依旧躺在中央,但已不再平静——它微微震颤,金光时明时暗,仿佛在与某种地底的意志抗衡。陆左走近,掌心金纹剧烈灼痛,金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时间不多了。祖蛊虽被压制,但它的根仍在杨宇体内。若不在黎明前完成封印,它将借杨宇之身重生,届时,山崩地裂,万蛊噬天,中仰将不复存在。”
陆左深吸一口气,将骨笛残片置于石台之上。刹那间,残片与石台蛊纹共鸣,一道青金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刺云霄。天空骤然变色,云层翻涌,仿佛有巨兽在其中苏醒。雷声隐隐,却无雨,唯有风在呼啸,仿佛天地也在为这场封印而战栗。
就在此时,一声低吼自山脚传来。
杨宇出现了。
他步履蹒跚,身体扭曲,皮肤下蛊虫蠕动,双眼已全然失神,唯有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他的胸口起伏剧烈,仿佛有东西在体内挣扎着要破体而出——那是祖蛊的意志,正在吞噬他的最后一丝人性。他的手中,还紧握着一把染血的骨刀,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如今已被蛊毒侵蚀,刀身布满裂纹。
“陆……左……”他嘶哑地喊出名字,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你……以为……封印就能结束一切?祖蛊……是山灵的另一面……它……本就该归来……”
陆左凝视着他,心中没有恨,只有悲悯。他记得小时候,杨宇曾带他上山采药,教他辨认蛊草;记得他曾为保护村子,独自深入蛊林,带回解毒的“夜光藤”;也记得他曾仰望星空,说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如今,那个少年早已不在。
“杨宇,”陆左轻声说,“你曾是中仰的子孙,也曾想守护这片土地。可你被贪念蒙蔽,被力量蛊惑。现在,让我帮你解脱。”
他抬起手,掌心金纹暴涨,金蚕之力顺着经脉涌向指尖。他将手按在石台之上,低声念诵起王婆曾教他的古老咒语:“以血为引,以心为誓,守山之人,代代相承。今我陆左,立誓于天地,封邪祟,护苗疆,宁死不退。”
话音落下,石台蛊纹全面亮起,金光与青光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符阵,缓缓升腾,笼罩整个祭坛。符阵中央,浮现出三十六道古苗文字,正是王婆生前占卜所用的“天机文”。它们在空中旋转,逐渐凝聚成一座虚幻的山影——那是中仰山的灵相,是苗疆的魂。
杨宇怒吼着冲来,可符阵的光芒如墙,将他挡在外面。他拼命撞击,却无法突破。祖蛊在他体内咆哮,黑气自他七窍喷涌,试图侵蚀符阵。可每当黑气靠近,符阵便发出一声清鸣,如骨笛之音,将黑气震散。
“不——!”杨宇仰天嘶吼,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无数蛊虫自血肉中钻出,如同黑潮般扑向符阵。可符阵光芒不灭,蛊虫一触即化为灰烬。
陆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符阵中央。刹那间,金光大盛,一道虚影自符阵中升起——那是王婆的身影,她手持骨笛,轻轻吹响。笛声响起,万蛊俯首,连杨宇体内的蛊虫也停止了躁动。
“杨宇,”陆左的声音穿透晨雾,温柔而坚定,“你不是祖蛊的容器,你是中仰的儿子。回来吧。”
杨宇的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蛊痕的双手,声音颤抖:“我……我做了什么?我杀了王婆……我放出了祖蛊……我……对不起村子……”
“现在回头,还不晚。”陆左伸出手,掌心朝上,如同当年王婆拉他进屋避雨时那样。
杨宇望着那双手,泪水滑落。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仿佛要握住那最后的救赎。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的瞬间,体内祖蛊猛然爆发,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他的身体剧烈扭曲,发出非人的惨叫,最终化作一具空壳,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封——!”陆左怒吼,双手结印,符阵骤然收缩,将杨宇与祖蛊一同裹入其中。
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天地为之变色。祭坛剧烈震颤,石台出现裂痕,可陆左屹立不动,任凭狂风撕扯他的衣衫,任凭蛊毒侵蚀他的经脉。他的皮肤开始泛黑,指尖渗出黑血,可他依旧紧守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山。
终于,黑气渐渐消散,杨宇的身体软倒在地,气息微弱,但胸口的蛊纹已消失。祖蛊被强行剥离,封入石台底部的青铜匣中,匣上刻着新的封印咒——“守山之誓”。匣身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陆左的心跳。
陆左跪倒在地,精疲力尽。晨光洒落,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抬头望向天空,王婆化作的星辰正缓缓暗淡,仿佛在向他告别。
“我做到了。”他轻声说,“中仰,守住了。”
就在这时,怀中的骨笛残片突然碎裂,化作点点青光,融入他的掌心。金蚕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守山之人,已觉醒。山灵,归位。”
陆左闭上眼,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他的掌心金纹不再灼痛,而是变得温润如玉,仿佛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陆左,他是中仰的守山人,是山灵的化身,是苗疆最后的屏障。
晨风拂过,祭坛恢复平静。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