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安定侯的抉择(1/2)
安定侯府内,烛火摇曳,如同一簇簇跳动的鬼火,映得雕梁画栋上的鎏金纹路都添了几分晦暗。晚风穿堂而过,卷起窗棂上悬挂的竹帘,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府邸中显得格外清晰。刘广烈独自坐在书房深处,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他的身影被烛光拉得颀长而佝偻,不复当年秦王的英挺轩昂。他抬手挥了挥,屏退了最后一个侍立在门口的侍从,那侍从躬身退下时,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怜悯 —— 谁能想到,这位被圈禁在侯府中的废王,曾是权倾朝野、威震北疆的秦王刘广烈。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淡淡的烛油味。案几上摊开的一卷北疆舆图,早已被岁月摩挲得边角泛黄,却依旧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关隘要塞。舆图中央,几处用朱砂勾勒的痕迹早已褪色,那是昔日他挥斥方遒时留下的印记,标注着秦军屯兵的要地,规划着北击铁勒的宏图。指尖抚过舆图上的黑水河畔,粗糙的纸张触感仿佛瞬间化作了冰冷的血水,粘稠而腥咸,将他的思绪猛地拉回了那个硝烟弥漫的黄昏。
黑水河畔的尸山血海,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那日的风是咸的,混杂着血腥味与战马的嘶鸣;那日的天空是暗的,被漫天烽火染成了诡异的赤红。他记得自己站在高坡上,看着秦军与铁勒人厮杀在一起,刀刃碰撞的脆响、士兵临死前的哀嚎、战马倒地的悲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战歌。彼时的他,还是意气风发的秦王,手握重兵,肩负着守护北疆的重任。可权力的诱惑如同毒藤,早已悄悄缠绕住他的心脏,野心在心底疯狂滋长,让他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生出了觊觎之心。
勾结铁勒的念头,最初只是一闪而过的疯狂。铁勒部首领遣使送来盟约时,他曾彻夜难眠,内心的挣扎如同两军交战,一边是君臣之义、家国百姓,一边是触手可及的皇权、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想起父皇临终前的嘱托,想起朝中百官的期许,想起北疆百姓对秦军的信赖,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告诫他不可背叛。可每当看到太子稳稳坐于东宫,接受百官朝拜,那种与生俱来的不甘与野心便会冲破所有枷锁。最终,他还是签下了盟约,亲手将北疆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让铁勒铁骑得以长驱直入。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上皇位的荣光,却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即将因他的野心而逝去的无辜生命。
疯狂的代价,是毁灭性的。盟约败露,他的军队腹背受敌,黑水河畔一战,主力几乎全军覆没。他兵败被擒时,看到的是部下眼中的失望与愤怒,听到的是百姓的唾骂与控诉。囚车一路南下,沿途的百姓掷来石块与秽物,骂他卖国求荣、狼心狗肺。而刘知远那句 “想想那些因你一念之差而逝去的亡魂”,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穿了他的伪装,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败亡被擒,囚禁于安定侯府,侯府的高墙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他曾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梦中全是黑水河畔的亡魂向他索命,全是部下临死前不甘的眼神。他本以为,余生将在无尽的怨恨与不甘中度过 —— 怨恨自己棋差一着,不甘就这样沦为阶下囚,在这方寸之地了此残生。他甚至想过,若有机会,定要东山再起,报复那些将他推向深渊的人。可日复一日的圈禁,磨平了他的戾气,却没能磨灭他心中的愧疚。每当夜深人静,那些逝去的亡魂便会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刘知远的来访,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他本已死寂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刘知远如今已是朝中重臣,手握监察百官之权,此次前来,并未提及过往的恩怨,也未炫耀今日的权势,只是平静地与他闲聊了几句近况,而后不经意间提及了近日京城沸沸扬扬的科场风波。
“今年科场,似有不妥之处,几位主考官评分离奇,寒门士子多有落榜,反倒是些权贵子弟,即便文章平平,也得以高中。” 刘知远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就是这短短几句话,让刘广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运转。科场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地,历来被视为国之根本,谁敢在科场之上动手脚?这背后必然牵扯着巨大的利益集团,甚至可能关乎储位之争、朝堂格局。
“有人耐不住寂寞,开始兴风作浪了……” 他当时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几分冷冽。这讥诮,是对那些急功近利者的嘲讽;这冷冽,却是多年政治斗争养成的敏锐直觉在作祟。
深夜,万籁俱寂。安定侯府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中,只有书房的烛火还在顽强地燃烧着。刘广烈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刘知远的话语、科场风波的细节、韦嵩的嘴脸、黑水河畔的亡魂,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心绪难平。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他的身上,带来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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