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嫂与幼弟(2/2)
谢辞却把小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给嫂嫂的,娘亲说,玉佩要给对自己好的人。”
他的生母走的时候,他才两岁,模模糊糊记得娘亲说过这句话,如今就原原本本说给了沈微。
沈微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就笑了,把玉佩重新放进袖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那嫂嫂替你收着,等阿辞长大了再还给你。”
谢辞立刻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往她身边凑了凑,头靠在她的胳膊上。
暖炉的热气裹着针线的皂角香,漫在屋里。沈微低头补着剩下的破口,谢辞靠在她胳膊上,慢慢闭上了眼——这是他进府以来,第一次觉得暖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压得院角的梅枝弯了腰。沈微补完衣服,把棉袍搭在暖炉边烘着,转身看见谢辞已经睡熟了,小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噩梦。
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指尖碰到他软乎乎的脸颊,忽然想起谢瑨刚丧时,她躺在冰冷的炕上,觉得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侯府里了。可现在,看着身边睡熟的孩子,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了点盼头。
半夜的时候,谢辞忽然醒了,小声喊“嫂嫂”。
沈微掀开被子坐起来,看见他抱着暖手炉,眼睛睁得圆圆的:“做噩梦了?”
谢辞点了点头,往她身边爬:“梦见嫂嫂走了,不要我了。”
沈微把他抱进自己的被窝里,暖炉的热气裹着两人,她拍着他的背,轻声说:“嫂嫂不走,嫂嫂陪着阿辞。”
谢辞往她怀里钻了钻,小手攥着她的衣襟,声音闷闷的:“嫂嫂,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
沈微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摸着他的头发,看着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脸上,轻声说:“好,阿辞长大了保护嫂嫂。”
那天晚上,谢辞是抱着沈微的衣襟睡熟的。沈微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梁木,听着窗外的雪落声,忽然觉得,这侯府的冬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天快亮的时候,她轻轻把谢辞的手从衣襟上拿下来,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去厨房——她要给阿辞煮点热乎的粥,还要做他爱吃的糖糕。
雪还在下,院门口的梅枝上积了厚厚的雪,却已经有了花苞的影子。沈微拢了拢身上的缟素裙,踩着雪往厨房走,脚步比之前轻快了些。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她不是一个人了。
《锦帐春:寡嫂重生嫁幼弟》第3章 梨涡与甜汤
谢辞病了。
是腊月初十的夜里,他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迷迷糊糊地喊“嫂嫂”。沈微摸他的额头时,指尖烫得吓人,慌得披了件外衣就往管事房跑,却被张嬷嬷拦在门外:“大少夫人,这大半夜的,太医哪能说请就请?二少爷就是冻着了,发发汗就好。”
沈微攥着袖口,声音发颤:“他烧得厉害,要是烧坏了怎么办?”
“一个庶子,烧坏了也不打紧,”张嬷嬷打了个哈欠,语气敷衍,“大少夫人还是回去吧,别扰了国公爷休息。”
院门关得死死的,沈微站在雪地里,风灌进她的缟素裙,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转身跑回静远院,看着炕榻上烧得迷糊的谢辞,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想起谢辞昨天还抱着暖炉,说要吃她做的百合甜汤;想起他把玉佩塞给她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想起他说“等我长大了保护你”时,认真的样子。
沈微抹了把眼泪,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的门没锁,她摸黑进去,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小包百合——是前几天她偷偷藏起来的,本来想留着过年用。她又找了点冰糖,在灶台上生了火,煮了一锅水。
水开的时候,蒸汽裹着百合的香,漫在小小的厨房里。沈微把百合和冰糖放进去,用小火慢慢熬——她记得母亲说过,百合甜汤能败火,最适合发烧的人喝。
熬甜汤的时候,她听见厨房外传来脚步声,慌得把锅盖盖紧。进来的是厨房的李婆子,看见她,皱着眉骂:“大少夫人这是做什么?府里的东西也是你能随便动的?”
沈微攥着锅铲,声音有点哑:“阿辞发烧了,我给他煮点甜汤。”
“二少爷是庶种,哪配喝百合甜汤?”李婆子伸手要抢锅铲,“这百合是给国公夫人准备的,你也敢动?”
沈微侧身躲开,把锅护在身后:“我只拿了一点点,用完会还回来的。”
“还?你拿什么还?”李婆子叉着腰,“你那点份例,连糙米都不够买!我看你就是想偷东西!”
两人拉扯间,锅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甜汤的香气散了出来。李婆子还要骂,沈微忽然抬起头,眼底带着点红:“你要是再闹,我就把这事捅到国公爷跟前,说你苛待庶子,耽误治病。”
李婆子愣了一下,想起国公爷前几天刚因为谢衍欺负谢辞骂了嫡母,到底是怕了,撇了撇嘴,转身走了,临走前还踹了灶台一脚。
沈微蹲下身,把锅盖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继续熬甜汤。
甜汤熬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盛了一碗,用棉帕包着碗底,快步跑回静远院。
谢辞还烧着,嘴唇干得起皮。沈微坐在炕边,把他扶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甜汤,吹凉了递到他嘴边:“阿辞,喝口甜汤。”
谢辞迷迷糊糊地张嘴,甜汤的凉甜滑进喉咙,他稍微清醒了点,睁开眼,看见沈微的左脸——梨涡浅浅的,像盛了糖。
“嫂嫂的梨涡……像糖,”他小声说,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甜的。”
沈微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滴在碗里。她把碗放下,用帕子擦他的脸,声音软得像水:“喝完甜汤,病就好了。”
谢辞点了点头,乖乖地喝完了一整碗甜汤。沈微把他放躺下,盖好被子,又用冷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谢辞的烧终于退了些。他睁开眼,看见沈微趴在炕边,头发散了些,眼底下有青黑。
“嫂嫂,”他小声喊,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你睡会儿。”
沈微抬起头,看见他醒了,笑了笑,梨涡漾开:“阿辞醒了?饿不饿?”
谢辞摇了摇头,攥着她的手:“嫂嫂累了,睡吧。”
沈微靠着炕沿,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熬了一整夜,实在是累了。谢辞看着她的睡颜,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梨涡,小声说:“嫂嫂的梨涡,是世界上最甜的糖。”
中午的时候,镇国公终于派了太医来。太医给谢辞诊了脉,说只是风寒,开了几副药,又看了看沈微:“大少夫人也得注意身体,脸色太差了。”
沈微笑了笑,没说话。
太医走后,谢辞拉着她的手,把一个小布包递过来:“嫂嫂,这是我攒的糖,给你吃。”
布包里是几颗水果糖,是去年过年时嫡母赏的,他一直没舍得吃。沈微拿起一颗,剥了糖纸放进嘴里,甜香漫开,她看着谢辞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侯府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那天下午,沈微坐在暖炉旁,给谢辞缝新的棉袜,谢辞趴在她腿上,看着她的梨涡,小声说:“嫂嫂,等我长大了,要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装满整个院子。”
沈微的针脚顿了顿,低头看他,梨涡里盛着笑:“好,嫂嫂等着。”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落在院门口的梅枝上,花苞已经泛了粉。沈微摸着谢辞的头发,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侯府的春天,好像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