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依偎(1/2)
秋意渐浓的时候,院子里的老槐树开始落叶,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下来,铺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像是一层薄薄的毯子。空气里带着一丝凉意,风一吹,就让人忍不住裹紧衣服。
那段时间,沈建军变得越来越奇怪。他不再每天去工地上工,反而经常打扮得油光水滑地出门,回来时要么满面红光,要么垂头丧气,身上的酒气也比以前更重了。他对我和沈野的态度愈发恶劣,稍有不顺心就破口大骂,甚至有时候会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发呆,眼神浑浊而空洞。
母亲总是唉声叹气,私下里偷偷抹眼泪。我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摇头,让我别多问,好好读书就行。我能感觉到家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喘不过气。
沈野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反而每天放学都准时回家,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他会悄悄告诉我,让我把自己的零花钱藏好,还会在沈建军发脾气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
我隐隐约约猜到,沈建军可能是染上了什么坏习惯。邻居阿姨私下里跟母亲提起过,说看到沈建军经常出入巷口那家地下赌场,还劝母亲管管他,可母亲只是无奈地叹气,说自己管不了。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那天早上,我是被母亲的哭声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房间里还很暗。我揉着眼睛坐起身,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崩溃,让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晚晚,你快出来!”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赶紧穿上衣服,快步跑到客厅。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愣住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抽屉被拉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柜子的门也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原本放在里面的几件旧衣服和母亲的首饰盒都不见了。沈建军不见了踪影,只有母亲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浑身发抖。
“妈,怎么了?沈叔叔呢?”我蹲在母亲身边,声音有些颤抖。
母亲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布满了泪痕。“他走了……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她的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完整一句话,“他赌博……输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跑了,把我们丢下了……”
赌博?输光了钱?跑了?
这几个字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我脑海里炸开,让我瞬间懵了。我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柜子和散落一地的杂物,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建军走了?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那我们怎么办?那些债务又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让我感到一阵恐慌。我看向沈野,他站在院子门口,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耸动着。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背影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样,充满了震惊和无助。
母亲还在哭,哭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自己也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猛地推开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闯了进来。他们穿着黑色的外套,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
“沈建军呢?让他出来!”为首的一个光头男人喊道,声音粗哑,带着威胁的语气。
母亲吓得立刻停止了哭泣,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我也吓得往沈野身边靠了靠,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
沈野转过身,挡在我和母亲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那几个男人,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他不在家。”
“不在家?”光头男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沈野,“小子,别跟我们耍花样!我们知道他欠了我们钱,今天要么他出来还钱,要么就拿东西抵债!”
“家里已经没东西了。”沈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把所有值钱的都拿走了。”
“没东西?”光头男人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客厅,眼神变得更加凶狠,“我不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跑了,就找你们家人还!”说着,他就要往房间里闯,似乎想翻找值钱的东西。
“不准动!”沈野伸出手,拦住了他,“要找就找我,别碰她们。”
“找你?你一个毛头小子,能还得起几十万的债?”光头男人不屑地笑了,伸手就要推沈野。
沈野没有躲,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推,身体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像淬了冰的刀子:“钱我会还,但不是现在。给我点时间。”
“时间?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光头男人说着,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站了起来,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光头男人:“这……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积蓄,你们先拿着……求求你们,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还钱的。”
手帕里包着的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块钱。光头男人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把夺过手帕,随手扔在地上:“这点钱够干什么的?打发要饭的吗?”
他还想再说什么,旁边一个稍微瘦一点的男人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说了几句。光头男人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撂下一句“我们还会再来的”,就带着其他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们三个人,还有地上散落的杂物和那张被扔掉的手帕。
母亲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又开始低声啜泣起来。我走到她身边,捡起地上的手帕,递还给她。她接过手帕,捂着脸,哭得更伤心了。
沈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院子里,捡起那些散落的杂物,一件件地放回抽屉和柜子里。他的动作很慢,很机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我能看到,他的拳头一直紧紧地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
那天中午,我们没有做饭,也没有胃口吃饭。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几十万的债,我们怎么还得起啊……”
我和沈野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谁也没有说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我们心里的阴霾。
“沈野哥哥,我们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几十万的债务,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沈野转过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了平时的冷漠,也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反而带着一丝超出年龄的沉稳。“别怕,有我在。”他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有我在。
这三个字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我灰暗的心里。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恐慌和无助似乎少了一些。是啊,还有沈野,还有他陪着我。
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可是……那笔钱太多了,我们怎么还啊?”
沈野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落叶。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总会有办法的。”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哭泣,也不再唉声叹气,只是每天都坐在门口,望着巷口的方向,不知道在等什么。她很少说话,也很少做饭,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吃东西。
我知道,她是在等沈建军回来。可我们都清楚,沈建军是不会回来了。他既然选择了卷款跑路,就绝不会轻易回来承担这笔债务。
第五天下午,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巷口。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很斯文,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走到我们家门口,朝着母亲招了招手。
母亲看到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立刻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两人在巷口低声交谈了几句,母亲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我和沈野,眼神复杂。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母亲回来了。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表情。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伸手想抚摸我的头发,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母亲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又被坚定取代。“晚晚,”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妈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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