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的那天(1/2)

我叫林晚,十二岁这年的夏天,空气里满是潮湿的热浪,还有一种让我心慌的陌生感。母亲牵着我的手,指尖全是汗,掌心的温度烫得我有些难受。我们站在一栋老旧的砖房门前,墙皮剥落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快有我膝盖高,几只飞虫嗡嗡地在耳边打转,像是在嘲笑我这副格格不入的模样。

“晚晚,别怕,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母亲低头看着我,眼眶有点红,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确定。

我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布包,那里面装着我仅有的几件衣服,还有一张父亲的黑白照片。父亲在我八岁那年走了,一场意外,没留下太多东西,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和母亲日渐憔悴的脸。这几年,母亲一个人打零工拉扯我,日子过得像被雨水泡烂的纸,一戳就破。直到三个月前,她认识了沈叔叔——也就是我现在的继父,沈建军。

母亲说沈叔叔是个“可靠的人”,能给我们母女一个安稳的家。可我见过他两次,每次他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嘴角的笑也显得很勉强。但我不敢说,我知道母亲不容易,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建军,我们到了。”母亲抬手敲了敲那扇掉漆的木门,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沈建军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衫,领口皱巴巴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他看了看母亲,又扫了我一眼,眉头皱了皱,没说话,侧身让我们进去。

院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破败,墙角堆着一堆废弃的木料,上面爬满了蜘蛛网。靠近屋檐的地方拴着一只老母鸡,正低着头啄食地上的谷粒,见到我们进来,只是抬了抬头,又继续埋头啄食,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瞥见了院子角落的阴影里,蹲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孩,看起来比我大几岁,大概十四五的样子。他蹲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我们,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洗过,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穿着一身和沈叔叔同款但更小一号的校服,只是那校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边,膝盖上还沾着几块明显的泥渍。

最让我在意的是他手里的东西——一根带着很多尖刺的荆棘,青绿色的枝干上布满了细小的倒刺,看着就很扎手。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用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些尖刺,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那不是一根伤人的荆棘,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小野,过来见过你张阿姨和妹妹。”沈建军开口了,声音粗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男孩没动,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背影透着一股倔强的疏离。

沈建军的脸色沉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抬脚就往男孩身上踹了一下,力道不小,男孩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他很快稳住了身体,还是没回头。

“我说话你没听见?”沈建军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里闪过一丝戾气,“给我滚过来!”

母亲连忙拉住沈建军的胳膊,陪着笑说:“建军,别这样,孩子还小。”

沈建军甩开母亲的手,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就是被你惯的!没爹没妈的野种,一点规矩都不懂!”

“没爹没妈”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个男孩。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的脸比我想象中要清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眉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却没有这个年纪男孩该有的澄澈,反而像是受惊的狼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的嘴角紧抿着,线条有些锋利,下巴上沾着一点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劲。

他的目光扫过母亲,又落在我身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就快速移开了,重新落回手里的荆棘上。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

“这是沈野,我儿子。”沈建军没好气地介绍着,语气里满是嫌弃,“小野,这是张阿姨,以后就是你妈了,还有这个,是你妹妹林晚。”

沈野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那声音里的不屑和抗拒,几乎毫不掩饰。

母亲拉着我往前走了两步,柔声对沈野说:“小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可以叫我张阿姨,也可以……叫我妈。”

沈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里的荆棘被他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有些发白。他依旧没看我们,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有一个妈。”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让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沈建军的脸色彻底黑了,扬手就要打下去:“你这个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建军!”母亲急忙拦住他,“孩子刚失去妈妈没多久,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们慢慢来吧。”

沈建军狠狠地瞪了沈野一眼,悻悻地放下手:“哼,迟早有一天要收拾你!”说完,他转身对我们说,“进屋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母亲拉着我跟在沈建军身后往屋里走,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野还蹲在那个角落,姿势没变,依旧在把玩着那根荆棘,只是背影看起来更加孤单了。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客厅里摆着一张老旧的木质沙发,扶手上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墙角放着一个掉漆的柜子,上面摆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屏幕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地面是水泥地,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裂了缝。

“你们娘俩就住这间吧。”沈建军指着东边的一个小房间说,“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一个柜子,应该够你们用了。”

我跟着母亲走进房间,里面果然很小,一张单人床靠着墙,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衣柜,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窗户上蒙着一层灰尘,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晚晚,委屈你了。”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声音里满是愧疚,“等以后日子好了,妈妈再给你换个好点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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