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夜谈(1/2)

山东与南直隶交界,一处巡检司哨卡。

连日风雪兼程,加上目睹山道旁惨烈“匪患”现场的惊恐,孔广顺一家已到了崩溃边缘。

老驴口吐白沫,周氏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孔兰和孔祥云小脸冻得青紫,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孔广顺自己也是步履虚浮,全靠一股狠劲撑着,只要踏入南直隶地界,或许就能离“天听”近些,他们就能逃出孔府的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结冰的河,河上石桥破旧,桥头立着一座简陋的木栅哨卡,挂着“滕县北界巡检司”的牌子。

几个穿着暗红号衣,缩着脖子的兵丁正围着火盆烤火,许是看到有人过来,一个老兵丁懒洋洋地站起身,呵斥道:“站住!哪来的?路引呢?”

——路引?

孔广顺茫然,他们逃命出来哪有什么路引。

“军……军爷,俺们是…是兖州逃荒的,打算去南边……投亲。”

“逃荒?”老兵丁眯着眼打量他们——破衣烂衫,面黄肌瘦,驴背上大包小包鼓鼓囊囊,还有个病恹恹的女人和孩子。

“这年头逃荒的多了,没路引,谁知道是不是奸细流匪?看你们这车上装的什么?”说完,他走过去指着草席包裹的物件。

孔广顺心里一紧,下意识挡住驴前:“是……是俺爹娘,病……病故了,带着回老家安葬。”

旁边一个年轻兵丁走过来,用刀鞘捅了捅草席,感觉触手僵硬,又闻到隐约的异味,皱起眉头:“死了人?死了多久了?可有官府出具的殓葬文书?”

文书?自然也没有。

几个兵丁交换了一下眼色,年关将近,上司吩咐要严查流民,这家人形迹可疑,无路引,带尸体,还说不清去向,正是典型的“可疑之人”。

抓了,既能应付差事,说不定还能榨出点油水——虽然看这穷样不像有油水,但那头驴总能值几个钱。

“抓起来!关到后面柴房去!等上报了县里再处置!”老兵丁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手下立刻上前,将孔广顺双手反剪。

孔广顺如遭雷击,拼命挣扎哀求:“军爷!军爷开恩啊!俺们真是良民!俺爹娘死得冤啊!俺要去金陵……”

“金陵?哈哈哈...”兵丁们一愣,随即纷纷大笑。

“就你们这副模样,还想去金陵?怕不是想去作奸犯科!带走!”

一家四口被粗暴地推搡着,连人带驴关进了,哨卡后面一间破柴房。

门被从外面锁上,周氏瘫倒在地,两个孩子吓得连哭都不敢大声,孔广顺徒劳地拍打着木门,嘶喊声在风中微弱无力。

哨卡小旗官不敢怠慢,立刻写了简略文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滕县县衙,并抄送一份至兖州府备案。

——按流程,涉及无路引流民及尸首,需上报。

...........

同日傍晚,山东兖州府衙后宅暖阁。

炭火融融,茶香袅袅。

兖州知府刘文盛身着常服,正与来访的孔府族人,孔广源对坐品茗,言谈甚欢。

刘文盛年约四旬,面白微须,颇有儒雅之气。

他是曲阜人,孔氏外嫁女所出,身上算是淌着一半孔家血脉,功名路上也多得孔府照拂提携,能在这圣贤故里任知府,与孔府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广源兄,此次府上筹备开春大祭,规模空前,足见公爷虔敬之心,必能上感天心,下安黎庶啊。”刘文盛抿了口茶,微笑道。

孔广源拱手:“全赖府尊大人及诸位父母官照应,公爷常说,文盛兄乃我曲阜子弟翘楚,主政桑梓,实乃地方之福。”

“文盛兄过誉了。”孔广源摆了摆手,脸上笑容微敛,转而露出一丝不满。

“只是如今这朝堂风向,愈发令人看不明白了,公爷与我等闲谈时,也常感叹世风日下,古道不彰啊。”

刘文盛眼神微动,放下茶盏,作倾听状:“哦?广源兄何出此言?”

孔广源叹了口气:“就说这金陵朝堂,如今热议、推崇的都是些什么?水泥路、飞梭织机、皇家银行、新式火铳……《金陵日报》连篇累牍,尽是这些奇技淫巧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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