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一口棺,标配不能少(2/2)
林微心中冷笑。这永宁侯府,真是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虚伪和冷漠。原主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她被带到一个极其偏僻的院落,院门上连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墙角杂草丛生,透着荒凉破败的气息。
“七小姐,您……您小心门槛。”一个婆子声音发颤地说道,似乎生怕她突然又“死”过去,或者变成什么厉鬼索命。
进了院子,只有三间低矮的厢房,窗户纸破损了好几处,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正中间那间算是卧室,门一推开,一股混合着霉味、药味和尘土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让林微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屋里陈设简陋得可怜:一张硬板床,床上铺着薄薄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一张掉漆的旧木桌,配着一把瘸腿的椅子;一个粗糙的衣柜,门都关不严实;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冰冷的炭盆,里面只有些许灰烬。
这就是侯府小姐的住处?恐怕连有些体面些的下人房都不如。
“七小姐,您……您先歇着,夫人吩咐了,炭火和姜汤马上就来。”两个婆子飞快地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像是完成任务般,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还贴心(或者说害怕)地关上了房门。
屋里顿时只剩下林微一人。
冰冷的寂静包裹了她。
直到此刻,暂时脱离了那些审视和恶意的目光,她才真正有机会仔细梳理现状。
身体依旧冰冷而疼痛,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种极度的虚弱感,仿佛随时会散架。
她艰难地挪到床边,扯过那床硬邦邦、冷冰冰的被褥裹在身上,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暖意。
“失足落水?” 她无声地嗤笑。原主记忆里最后那清晰的推搡和嫡姐林萱恶毒的笑容,绝不会有错。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理由?无非是嫡庶之争,或是原主不小心碍了她们的眼,成了她们发泄恶意的对象。在这种深宅大院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性命贱如草芥。
张氏,那个看似端庄的嫡母,显然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默许的。她急不可耐地定下调子,掩盖真相,是为了维护侯府的颜面?还是为了保护她那宝贝嫡女?或者两者皆有。
这具身体的原主,林微,小七,活得真是……憋屈又绝望。
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子,映照出她短暂而灰暗的一生:生母早逝,父亲永宁侯林擎常年在外或忙于政务,对她这个不起眼的庶女几乎不闻不问。在嫡母张氏的“精心”照料下,她吃不饱穿不暖,动辄得咎,受尽嫡姐林萱和其爪牙的欺辱打骂,性格被压抑得懦弱胆小,如同惊弓之鸟。
“简直就是宅斗文里的标准炮灰配置。” 林微,不,苏冉的意识冷静地评判着,带着一丝穿越者特有的抽离和黑色幽默。“开局一口棺,标配不能少。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个忠心的丫鬟,然后发现生母遗物,附带一个隐藏的惊天秘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迫使自己从吐槽中抽离。现实远比剧本残酷。她不是来看戏的,她是来活下去的。
首先,评估自身资源。
1. 身体: 极度虚弱,严重受寒,可能有肺炎风险。急需保暖、热食和药物治疗。武力值暂时为零。
2. 身份: 侯府庶女,地位低下,几乎透明,且刚被认定为“自杀未遂”或“诈尸”,处境微妙且危险。
3. 情报: 仅有原主残缺不全、充满主观恐惧的记忆。对府外世界、朝堂局势一无所知。
4. 技能: 特工的灵魂——敏锐的观察力、冷静的判断力、强大的学习适应能力、基础医疗知识、格斗理论(但需要身体配合)。超越时代的认知(最大的金手指,但也可能是最大的麻烦)。
5. 人际: 敌人明确(张氏、林萱及其党羽)。盟友?暂时为零。那个吓得发抖的小丫鬟?或许可以发展。
6. 物资: 穷得叮当响。身上这套湿冷的寿衣恐怕是她最“体面”的衣服之一。
结论:地狱开局。生存难度极高。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恢复健康,获取信息,找到盟友,积累资本。” 她迅速制定了初步行动计划。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七、七小姐……奴婢……奴婢可以进来吗?”
林微目光一凝,是那个在灵堂里第一个发出疑问的小丫鬟?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虚弱但平和:“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正是那个丫鬟。她大约十三四岁年纪,面黄肌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眼睛红肿,怀里抱着几块黑黢黢的炭和一个小陶罐,里面冒着热气。
“七小姐……夫人吩咐送、送炭火和姜汤来……”她声音很小,带着恐惧,飞快地瞄了林微一眼,见她好端端地坐在床上(虽然脸色苍白得像鬼),似乎松了口气,但又更加紧张了。
“放下吧,谢谢。”林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小丫鬟如蒙大赦,赶紧进来,手忙脚乱地把炭块放进冰冷的炭盆里,却笨拙地怎么也点不着火。
林微叹了口气,挣扎着起身走过去。她接过火折子——一种古老的取火工具——回忆了一下原主零星记忆里的使用方法,尝试了几次,终于将炭火引燃。微弱的火苗升起,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似乎没想到这位死而复生、平时懦弱不堪的七小姐居然会做这个,而且还做得这么……利落?
“你叫什么名字?”林微一边蹲在炭盆边取暖,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奴、奴婢叫春桃……”小丫鬟小声回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春桃,”林微抬起头,看着她,“刚才在灵堂,谢谢你。”
春桃愣了一下,脸瞬间白了,慌忙摆手:“没、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她吓得快要哭出来。
林微心中了然。春桃确实看到了什么,或许是她的手指动了一下,或许是她微弱的呼吸,但这小丫头不敢说,生怕惹祸上身。
“别怕,”林微放缓了声音,“我只是……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醒来很多事情记不清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能跟我说说话吗?”她开始套取信息,同时尝试建立信任。
春桃犹豫地看着她,眼前的七小姐虽然脸色难看,但眼神清澈平静,没有往日那种畏缩,也没有厉鬼的狰狞,反而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或许是死里逃生让人变了性子?她怯怯地点头:“小姐……您想问什么?”
“我落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发现我的?”林微从最关键的问题入手。
春桃回忆了一下,低声道:“是、是巡夜的李婆子发现您的。当时您漂在荷花池边上,都没、没气息了……抬回来的时候,大夫来看过,说……说救不活了……夫人就吩咐赶紧布置灵堂,说……说您是失足落水,怕传出去不好听,要尽快发丧……”
果然是要迅速掩盖真相。
“当时……还有谁在附近?或者,有谁看到我怎么落水的吗?”林微试探着问。
春桃猛地摇头,眼神恐惧:“没、没有!荷花池那边晚上很少有人去的……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闭紧了嘴巴。
林微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换了个话题:“我平时……和谁一起住?就只有你伺候吗?”她看着这简陋的屋子。
春桃低下头,声音更小了:“还、还有一个刘嬷嬷,是夫人派来……照顾您的。不过她平时不怎么在院里,今晚……今晚灵堂事多,她大概在帮忙。”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派来“照顾”?怕是派来监视和磋磨的吧。林微心里明镜似的。
“春桃,”林微看着她,声音郑重了些,“我知道你害怕。但我现在活过来了,以前的事情,我很多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计较。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你……愿意帮我吗?”
她的目光坦诚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春桃怔怔地看着她。这位七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姐只会偷偷哭泣,从不敢反抗,更不会这样清晰冷静地说话。
她想起以前七小姐偷偷省下半个馒头给她,想起刘嬷嬷克扣份例时小姐的默默忍受……一股勇气莫名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嘴唇,忽然跪了下来,低声道:“小姐……奴婢、奴婢以前没用,护不住您……以后……以后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
这是一个简单的投诚。在侯府底层挣扎求生的丫鬟,或许只是抓住了一根看似能改变命运的稻草。
但对林微来说,这至关重要。这是她在这个冰冷世界收获的第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和忠诚。
“快起来,”林微扶起她,“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我们先把这个炭火烧旺一点,你把姜汤给我。”
“是,小姐。”春桃连忙起身,手脚麻利了许多。
喝了口辛辣的姜汤,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些寒意。林微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继续询问:“府里现在……情况如何?父亲大人可在府中?”
“侯爷前几日奉旨出京巡查河工了,大约要下个月才回府。”春桃答道,“如今府里是夫人做主。大小姐她……她今天受了惊吓,夫人请了大夫去看,说是要静养。”
林萱受了惊吓?林微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推人下水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么?
“府里还有其他主子吗?”
“有的,还有二姨娘、三姨娘,四小姐、五少爷和六小姐是二姨娘所出,五姨娘病逝了,留下了八少爷……”春桃简单地介绍着侯府复杂的人口结构。
林微默默记下。永宁侯子嗣不少,但看来张氏手段厉害,嫡出的只有林萱一个,所以才会如此骄纵。其他庶子庶女恐怕日子也不好过,或许……可以观察一下,有无利用可能?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刻的婆子声音:“哟,这是真活过来了?闹得灵堂鸡飞狗跳的,还以为见了鬼呢!”
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一个穿着体面些的藏蓝色比甲、头发梳得油光水滑、颧骨高耸、嘴唇刻薄的老婆子走了进来,正是春桃口中的刘嬷嬷。她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和一小碟咸菜。
刘嬷嬷一进来,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到燃起的炭火和林微手里的姜汤,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刻薄地说道:“春桃你这死丫头!炭火是这么浪费的吗?七小姐刚醒,身子虚,受不得大暖!这姜汤谁让你煮的?冲撞了药性怎么办?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明着骂春桃,眼睛却斜睨着林微,充满了挑剔和不屑。
春桃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是、是夫人吩咐的……”
“夫人吩咐是夫人的恩典!但怎么伺候,还得按规矩来!”刘嬷嬷冷哼一声,将托盘重重放在桌上,那碗可怜的米粥溅出来几滴,“七小姐,将就着用点吧。府里如今事情多,夫人和大小姐都受了惊,没空顾得上您这边。您既醒了,就安生待在屋里养着,别再出去惹是生非,免得冲撞了贵人!”
这番话,连敲带打,既点了林微“惹是生非”,又暗示她没人管没人问,最好识相点乖乖待着。
林微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刘嬷嬷。这就是张氏派来的“照顾”她的人,一个刁奴。对付这种人,懦弱退缩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地将手里的姜汤碗放下,发出轻微的“磕哒”一声。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而是带上了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审视,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直直地刺向刘嬷嬷。
刘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毛,那眼神……太吓人了!完全不像那个怯懦的七小姐!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气势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
“刘嬷嬷,”林微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我落水受了寒,大夫虽未来,但常识总该有。炭火驱寒,姜汤暖身,这是救命的东西。怎么到了嬷嬷嘴里,反倒成了‘浪费’和‘冲撞’?莫非嬷嬷比大夫还懂?还是说……嬷嬷觉得我这条捡回来的命,不配用这些?”
她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刘嬷嬷心上。
刘嬷嬷脸色一变,没想到林微会直接顶回来,还说得如此条理清晰!她张了张嘴,想摆出嬷嬷的架子呵斥,但对上那双冰冷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老、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她气势萎顿下来,语气软了不少,“只是……只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微打断她,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沉的压力,“母亲仁厚,吩咐你们好生照料我。若我因为照料不周再有个好歹,你说……母亲是会觉得我身子太弱,还是会觉得底下人……办事不力?”
她轻轻巧巧地把“夫人”搬了出来,点出了利害关系。
刘嬷嬷冷汗都快下来了。这七小姐死过一次,怎么变得如此厉害?!字字句句都戳在要害上!要是七小姐真的再病死了,夫人为了颜面,肯定会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七小姐说的是……是老奴糊涂了……”她连忙换上一副讪讪的笑脸,“老奴这就去再添些炭来,粥凉了,老奴去给您换碗热的……”说着,手忙脚乱地端起托盘就想溜。
“等等。”林微叫住她。
刘嬷嬷身体一僵。
“我身子不便,这些日子,就劳烦嬷嬷和春桃多费心了。”林微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我院里人少事杂,以后一应饮食用药,都需经过春桃的手。嬷嬷年纪大了,就在外面多替我盯着点门户,免得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随便闯进来,惊扰我休养。可好?”
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夺刘嬷嬷的内务权,将她架空,只留个看门的虚职,同时提拔春桃。
刘嬷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反驳,但在林微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终究没敢说什么,只得憋屈地应了声:“是……老奴明白了……”
然后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连托盘都忘了拿。
春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中充满了崇拜和激动。
林微看着刘嬷嬷消失的背影,眼神微冷。杀鸡儆猴。 暂时镇住了这个刁奴,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空间。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知道,张氏和林萱绝不会善罢甘休。暂时的风平浪静之下,必然是更汹涌的暗流。
她必须尽快好起来。
“春桃,”她吩咐道,“把门关好。炭火看顾着,别让它灭了。另外……想办法,帮我找几本……任何书都可以,游记、杂谈、甚至府里的旧账本都行。我想看看。”
她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这个王朝,关于一切。文字,是获取信息最基础的途径。
“是!小姐!”春桃响亮地应道,干劲十足。
林微重新坐回床边,裹紧被子,看着那跳跃的、微弱的炭火火光。
窗外,夜色深沉,寒风呼啸。
侯府深深,危机四伏。
但她的眼中,已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只有冷静的盘算和坚定的求生意志。
开局一口棺,但她偏要在这死局里,杀出一条生路。